坐在外側先下車來,伸手攙扶坐在裡面的馮憑。她穿著暗紅色曳地的長裙,拓跋泓只感覺她的手,觸手幽涼,香氣襲人。
帝后分別落了座。
然後是點兵。拓跋泓看了一眼馮憑,說:“太后,可以開始了嗎?”馮憑說:“直接開始吧。”由宦官呈上軍名冊來。
足有幾十大卷,分別放在帝后面前的御案上,拓跋泓拿起一卷將名冊,開始親自點將。每點到名字,便有一人上前來,高聲參見皇太后,參見皇上。拓跋泓是頭一次點將,跟將領不熟,馮憑則笑著向他一一介紹出列者家世背景,功勳履歷。
這軍中,有一半熟面孔,另一半是生面孔。然而面孔生,名字不生,姓氏不生,她自能根據名字將對方的祖宗八代歷數一遍,兄弟父母問候一通。拓跋泓,則是十分高興,面帶謙虛,配合著她的介紹將對方稱讚賞識,問一兩個問題,顯示出自己的重視。以後,這些人,都是他的麾下了。
點將就足足點了快有一個時辰,那太陽已經越來越高了,到後面的名字便簡略了些。一卷名冊點完,拓跋泓當眾披上了鐵甲,戴上盔帽,跨上了高大的戰馬,隨同諸軍的將領親到隊伍中去,挨個點兵,親自巡閱他的軍隊。馮憑則沒下去了,仍留在座位上,耐心等待他結束。這當然是快不得的,不過好在馮憑有心理準備,便同身邊的楊信以及文官大臣閒話,同時侍從送上茶和點心來。
足足等到太陽快落山,拓跋泓才終於結束了一點的巡檢。
回營帳的路上,拓跋泓還心潮澎湃。在平城宮裡做皇帝,和親自來到軍中點閱自己計程車兵,那感覺是非常不一樣的。他側眼看了一眼邊上的馮憑,就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漸漸充實。平常在朝廷裡,那些大臣們都聽她的,大事都是她拿主意,但到了軍中,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統帥。
總有一天,他可以完全掌握她。
拓跋泓關切道:“明天后天還有兩日,你要不要在帳中休息好了。”
天氣大,他怕她中暑。
馮憑倒是從善如流,接受了他的建議。畢竟點兵是男人的事,跟她的關係不是很大。
“這樣也好。”她笑著說:“我想皇上一個人也能應付,皇上就自己去吧,我便不露面了。”
拓拔泓出來,沒帶妃嬪,倒又跟馮憑親近起來。晚上要舉行酒宴,他也不回自己的帳中,只是留在馮憑的帳中沐浴更衣,換下盔甲和戰袍,穿上輕捷的錦緞繡龍袍。馮憑穿的輕薄,沒有太出汗,只是換了身衣服,洗了臉,重新勻了些胭脂。完了,宦官將朝中的奏摺送上來,拓拔泓一邊批看奏摺,一邊等宴席開始。
馮憑一時既無事做,同他又找不到話說,便只是乾等。她穿戴完畢,盛裝隆重地站在帳中,叫進帳外的侍從,低聲詢問宴席開始的時間。拓拔泓目光看奏章,注意力卻全在她的身上。他感覺到她的尷尬和焦慮,知道他的存在,給她帶來了壓力,卻假裝不知。
終於到了酒宴時間,馮憑和拓拔泓才相攜著到宴。宴上都是軍中將領,笑小半是朝中官員,今日也不禁酒,眾人舉了酒豪飲,拓拔泓出來帶了宮樂,加上軍中的軍樂,兩支樂隊合奏,現場自是十分熱鬧。拓拔泓一杯接一杯,酒氣上了臉,緋紅的一片,渲染成綺豔的雲霞。
馮憑攔了他手,說:“皇上少喝一點吧。”
拓拔泓笑說:“沒事,幾杯而已,醉不了人的。”
馮憑也覺得這場景熱鬧,只是李益沒在,總是少了點什麼。此次出巡,李益沒有隨軍,因為署中有些事,他脫不開身。
拓拔泓花了半個多月,沿著六鎮一路往西巡視,最後駐紮在河西行宮,帶著從六鎮集來的兵馬,將要進行一場大型的狩獵比武。這也是朝廷的慣例,年年如此的。
馮憑因為不親到點校場,所以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帳中,或是召集跟隨的親近們設宴,或是四處去參觀。本來她身邊帶了徐濟之,無聊給她下棋解悶,哪曉得徐濟之出來沒幾天,又犯了一回重病,遂足不出帳了,弄得馮憑很是感覺枯燥。
兩日後,她接到李益隨奏摺送過來的一封書信,說署中的事已了,問她還要不要過來。馮憑算了一下時間,估摸他來了,還能呆一陣,倒也不倉促,就讓他來,反正還能樂一樂的。年年狩獵都是最放鬆,最有意思的。更主要的原因是,兩人分開的久了,也忍不住有些想念。
李益到來之前這半個月,馮憑有些無聊。某日,她忽想起李益跟他談過的自己的家事,剛巧,李羨此次正在軍中擔職,她忽然來了興趣,便讓人將李羨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