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憑也笑,笑的不解,又有點羞澀的模樣:“李令笑什麼?”
李益低嘆道:“我好像喝醉了。”
這就醉了麼?
馮憑看他口齒清楚,神態自然,只是臉紅,也沒有哪裡不正常。馮憑也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假醉,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赧然道:“那怎麼辦?”
李益聽到她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有些惶惑,有些難堪。
李益小聲答道:“沒事。”
他鬆開酒杯,放到一邊,笑道:“醉了,不喝了。”
馮憑有些迷迷糊糊的,人好像在夢裡。看他笑模笑樣的,以為他在跟自己開玩笑,馮憑不由也放鬆了些。
馮憑臉紅笑著:“是真的醉了還是假醉了?”
李益笑說:“真的醉了。”
馮憑看他還是不像喝醉了,越發覺得他是在逗自己了。
馮憑說:“看起來還好。”
李益說:“不好,腦子已經有點暈暈的了。”
馮憑意外說:“真的嗎?”
李益點頭:“真的。”
馮憑說:“你站起來走一走,讓我看看。”
她也不知道怎麼,淨說傻話。
李益笑說:“站不起來,起來就得丟人現眼了。”
馮憑聽他說的很厲害,但看他那模樣鎮定,又感覺不出來有那樣厲害,就只是看著他,迷迷糊糊傻笑。
李益剝了一顆葡萄。
他開始專注地吃水果,吃葡萄。葡萄甜的很,就是要吐籽,他將剝下的葡萄皮和吐出的籽都放在桌面的小盤子裡。
桑葚是紫紅色的,個兒大飽滿,吃起來水分十足,酸甜可口。只是上面有綠色的果蒂,他小心摘下來,也放在盤子裡。
他就真的只是吃水果,心無旁騖地剝皮,入嘴,咀嚼,又拿下一顆。
馮憑看他這樣,就覺得心慢慢的平靜下來了,很靜謐,很安定,充實而且滿足。他喜歡她為他準備的食物,不辜負她的美意。
馮憑說:“皇上最近對丞相越來越不滿了,早上還同我抱怨。”
李益一邊剝葡萄,一邊轉頭問:“說什麼了?”
馮憑說:“大體就是那些,你也猜得到。”
李益說:“乙渾一味攬權,得罪的不止是皇上和太后,更是得罪了滿朝文武。大家表面上奉承他,實際支援他的並不多。他越不知足,越會招朝臣的反感。娘娘要剷除他只需一道聖旨,不是難事。關鍵是剷除他之後。”
他柔聲娓娓道:“這邊是皇上要親政,必定會清除一批舊臣,換上自己的親信,他的安排不見得會如娘娘你的意。那邊是豪強、貴族、宗室們,也都有各自的訴求,他們會向你要官要爵要利。娘娘需要慎重考慮整個安排。滿足他們,就會被他們脅迫,接下來手伸得更長嘴張的更大你更加頭疼。不滿足他們,他們不支援你,你也寸步難行。這些人必定要殺一批放一批用一批,至於殺哪些放哪些用哪些,都需要仔細小心地掂量。娘娘現在可以著手準備,提前跟他們通通氣,先溝通清楚了,不要貿然動手,否則變成爛攤子無法收拾。皇上那邊太心急了,娘娘也得千萬看好他,別讓他做出傻事來。另外還得防著乙渾這夥人狗急跳牆,他要是看出娘娘的意圖,指不定會魚死網破,那可就是大大的壞事了。娘娘這段日子可以對他再加恩重,一面是麻痺他,一面也可捧殺之。”
馮憑說:“這正是我最近頭疼的。”
李益說:“娘娘現在病中,他放鬆了戒備。近來他朝務壓身,整日忙的不可開交,沒心思注意娘娘的動靜,正是娘娘籌備的時機。”
馮憑道:“你有什麼建議嗎?”
所有的謀劃都在口頭,並不付諸字紙筆墨,防止洩密。
這兩人都是好腦子的,一件事一事理的清清楚楚,絲毫不亂。對朝中的人事也都相當熟悉,交談起來沒有任何費力。
一會兒話的工夫,盤中的葡萄桑葚已經吃完了,剛剛好正事也說畢。李益拿溼帕子擦手。
擦著擦著,他手撐著額頭,又開始笑。
馮憑的心靜了一會,又再次被他激熱,臉又開始紅,有些害羞說:“你又在笑什麼?”
李益笑說:“我說我喝醉了,你非是不信。”
馮憑聽他說了半天話,一點也沒感覺他醉,莞爾說:“你一直在笑,我以為你沒有醉。”
李益說:“喝醉了就忍不住。”
“你看到我停不住笑就知道我肯定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