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語西的後事是張輝操辦的。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其實雨勢不大,卻連綿不絕似的,濡溼又陰沉。
天氣終於晴好的那日,簡語西的骨灰被送至涼山山後的墓園埋下,墓碑的旁邊躺睡的亦是簡家的人,這是簡潔第一次見到除媽媽外的簡家人,沒想到卻是一堆屍骨。
張輝在簡語西的墓碑前放了許多捧滿天星,而墓碑上那笑容嫻雅的女子卻再也聞不到花香,他再次紅了眼眶。
簡潔沒有再流淚,吳庭威擔心她這樣時間久了會憋出內傷來,但無論說什麼,她都不肯答話。
任躍黑衣立身於墓前,俯身放下一束康乃馨,默然三鞠躬後轉身回到原位。
簡語西生前並無常交往的朋友,來送她離開的人屈指可數。
離開時依然需要沿著山間小路而行,走至下山口時簡潔卻突然停住腳步,幾人皆是停下來,一連半月未開口的簡潔面無表情的瞧著任躍:“任躍,你先留下來,我有事問你。”
任躍也有些愕然。
只是最驚心的是吳庭威,他還未說什麼,簡潔便道:“庭威,你先回去,我處理完事情會聯絡你!”
她很少用這樣的不容置疑語氣對誰說過話。
吳庭威淡淡掃了任躍一眼,壓低聲音道:“照顧好她!”
任躍自打簡語西出了事後,就沒給過吳庭威好臉色看,這時也是揚著眉抬著下巴瞧他。吳庭威低咒了聲“臭小子”,抬腳去踹任躍,被他躲了過去。任躍跳至簡潔所在的臺階,瞥他一眼道:“知道了知道了!”
任躍也奇怪,他摸不清簡潔的脈搏,不知她是什麼想法,然而她開口了,他是斷不會有任何異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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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涼山的有兩條路,他們在東側的那條小路,簡潔和任躍沿原路返回。
這地方叢林茂密,綠意泱泱,雨後初晴,芳草的氣息濃厚,夾雜著泥土味道縈繞於鼻端。
天氣漸漸轉涼,簡潔穿著稍薄的黑色針織長衫,一陣風吹過,她不禁打了噴嚏,任躍隨即脫下外衣披在她背上,簡潔沒有推脫,拉緊了衣領,禮貌道謝。
離墓地不遠時,任躍仍欲往前走,簡潔卻突然駐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停下。
兩人站於枝繁葉茂的百年梧桐樹後。
任躍疑惑:“怎麼了?”
簡潔伸出食指豎直比在唇邊,示意他噓聲,又壓低了聲音簡單的吐出幾個字:“等等。”
任躍挑眉,順著她的目光再次望向簡語西的墓碑方向。
沒過幾分鐘,來拜祭的人簡直驚爆了任躍的眼球。
直到路文振離開時,任躍尚未從震驚加疑惑中走出。
簡潔闔了闔眼皮,脊背抵在梧桐樹,腹部隱隱作痛,她抬手隔著薄衫覆上,半晌,清冷平靜的聲音傳來:“你說路嬋娟的父親為什麼會來?”那日在醫院擦肩而過時她只覺得這人好生眼熟,回去後才幡然憶起他便是報紙上路嬋娟全家福當中的那位長者。
任躍注意到她捂腹的小動作,擔心她是術後遺留症,“簡潔,你沒事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簡潔搖頭:“我沒事,我想再陪陪我媽媽。”她看了他一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任躍吸了口氣,雙手抄在口袋裡,與她相臨背靠於樹,反問她道:“你怎麼知道他會來?”
“直覺。”他與沈眉幾次三番攪亂簡語西的世界,今日簡語西的葬禮,簡潔猜想也許會有意外的人來才對。
“真相大白前,我們所有的推論都只是猜測,你明白嗎?就算是到了警局,到了法院,那也不能作為呈堂正供!”
“我明白。”
沈家路家可謂是隻手遮天,那日簡語西出事後,沈眉被“請”去警局做筆錄,可那警察一聽說她的身份,立即又點頭又哈腰的,連個屁都不敢再放一個,最後的筆錄真真叫人啼笑皆非,在簡潔看來,那分明就是對事實的絕對歪曲,昨天她是獨自去的警局,怒火中燒時跟那個警官吵了一架,她嘴笨,說不過人家,把他辦公桌上能砸的東西全都給砸了,最後差點被以襲警罪關進局子裡。
昨夜她一宿未睡,其實她最近睡眠比從前更差了,常常噩夢連連,然後突然驚醒。每每夢到簡語西雙目圓睜躺於血泊裡時,她在夢中都哭得一塌糊塗,她在滿身冷汗中怵醒,醒來後摸了把臉頰,卻發現乾涸無淚水。
簡潔今晨盯著太陽從東方升起時,忽然想明白一個道理,她為魚肉,人為刀俎,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