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完全駭住不知動彈,而他獨自一人,手持那柄斷了的“湛盧”,來到那顆古樹之下——他最後一次與她琴劍合鳴的地方,將劍深葬。
轉身,他對著青荇重又吩咐了幾句,青荇遲疑了一下,卻抵不過他的堅持,仍是轉身回房,不一會,從房中搬出了一把又一把的秦箏。
當他親手將那一地秦箏點燃的時候,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心這麼疼是為了什麼。
他淡淡的攔住了想要衝上去搶箏的青荇和聽得動靜趕來的官衙守衛,異常安靜的注視著熊熊的火光,然而卻終究是沒有忍住,飛身衝入烈焰當中,搶出了那怎麼也割捨不下的一把秦箏。
他的手指,在已經焦了的紫檀木箏面上緩緩摩挲,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灼人的高溫一樣。
那一把箏,他曾親自上弦打磨,她曾親手撥絃彈奏。
其實此刻,他手中的箏,已經被火燒燬了一小半,不能再繼續彈奏了。
可是,沒有關係,他本來,也就不會讓任何人再去觸碰這一把箏。
我緩緩的閉上了眼,不想再看。
我去告訴他,是我讓他姐姐離開的時候,他正將那柄斷了的“玉柄龍”,差人送給齊越最好的鑄劍師修復。
我告訴他,不管他相不相信,原本他姐姐就有離意。
我告訴他,我不願意我們之間因為這件事產生任何隔閡,所以我親自來向他坦白,如果他要怪我,或者想要知道什麼,我希望是由我親自回答,而不是經由旁人的扣。
他看著我,眸光沉靜,並不見任何多餘的情緒,片刻之後緩緩開口道,我讓你覺得不安,是我的錯,可是你相信我,我一直都在盡力去做一個好丈夫,日後,也會盡力去做一個好父親。我會把整個天下,捧到你們面前。
不是不感動,可是心底的那一絲酸澀卻怎麼都揮之不去。
是因為,你永遠也沒有辦法像我愛你一樣的愛我,所以你才會想要用整個天下來補償,是不是?
我冰沒有讓這樣的情緒在面上顯露一絲一毫,我也不會讓它佔據我的心房太久,我只是對著他含淚微笑,說,對不起,我明白,我一直都相信。
我告訴自己,不管怎麼樣,此刻擁有他的人是我,為他生兒育女的人是我,將來與他一同俯瞰這秀麗河山的人也只會是我。
其他任何不相干的人和事,我都不會讓它們來干擾我,破壞我的幸福。
我們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到我常常問懷疑,那個女子是不是真的曾經闖入過我們之間。
如若不是那一次,我撞見,他一個人對著那燒焦了的半面箏,長久出神的話。
我問青荇:“駙馬常常這樣嗎?”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復又急急的替他的少爺解釋道:“公主,你不要怪少爺,他只是因為”
我微笑著止住他:“我明白,我不會怪他,我現在所想的,只是怎麼樣打贏這一場仗,如此而已。”
齊越與南朝的這一場戰爭,嚴酷而浩大,持續多年。
每一個小小的戰役,我們都贏得萬般不易,但是所幸,我們一直在前進。
我不知道做了皇帝的南承曜,何以對這場戰事如此的漫不經心?
我曾經聽瀲提過,他是百年難得一樣的曠世名將,可是在戰火紛飛的如今,在我們一步步逼近南朝國都的如今,他依舊以一種無所謂的姿態,深居在上京紫荊宮中,彷彿從未有過任何御駕親征的打算。
而據上京那邊傳來的訊息稱,他即便是在朝堂之上,也從來都是,只准奏,而不做出任何決定。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即便我們一直再贏,瀲的面上也很難染上喜色。
他傾盡心力的一役,原以為可以和勢均力敵的對手,堂堂正正的交鋒,卻沒有想到對方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可是,即便如此,到了此刻,所有的人都已經是停不下來了。
我們的面前,距離上京,只剩下最後的一道屏障,壅州。
而南朝守衛壅州的將領,是從漠北趕赴過來的,泰昭。
泰昭,這個名字我並不陌生。
是除了他二姐之外,他提得最多的一個名字。
我雖從未見過,但也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情誼非同一般,我知道在他心中,泰昭亦師亦友。
我將兒子留在宮中,交給綠袖照顧,自己動身去了壅州。
我知道他要與泰昭兵刃相見心裡會有多難受,所以,在這個時候,我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