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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部分

。有吃有喝,還能聽見笑聲。這澤地裡少說也有十幾萬口子呢,他們之中有人該死,大部分人卻不該死!”

有股無端的沉重又壓上了程名振的肩膀,讓他的臉色迅速陰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我真的沒亂想,只是被有些地方給繞住了!”

“繞住了就先繞過去!別叫勁兒。船到橋頭自然直!”老傢伙迅速接了一句。撩開厚厚的門簾,一隻腳門裡一隻腳門外,“鵑子回來了,你好好待她。自打你回到鉅鹿澤,她壓根就沒合過眼!”

說罷,放下門簾,蹣跚著去了。一邊走,一邊還哼哼唧唧地唱著俚歌,“不是一家人勒,進不了一家門。沒有一口鍋啊,做不出夾生飯……”

老傢伙的嗓子很粗,唱出來的歌陰陽怪調。但還是讓屋裡的程名振和屋子外的杜鵑漲紅了臉。程名振知道老東西是藉著歌聲在提醒自己,眼下已經是鉅鹿澤中重要的一員。九當家,總教頭,銳士營都尉,三當家杜疤瘌的女婿,七當家杜鵑的郎君。林林總總一大堆,反正這輩子即便燒成灰,也再逃不掉一個“賊”字。

不但是賊,而且是賊中之英,賊中之傑。跺一跺腳半個河北晃盪,吼一嗓子能止小兒夜啼。可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鉅鹿澤中生活著足足十五、六萬賊公賊婆,賊子賊孫。自己是他們的九當家,可以決定他的生死。如果自己被心中那些執念給絆住了,舉止失去的方寸。那些人就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

可為了他們活著,就得很多人去死。很多不該死的人,很多程名振不願意殺的人。老傢伙說得沒錯,程名振是心事重了些。無論誰放在他的位置上,都沒法心事不重,除非這個人根本沒心沒肺。

鉅鹿澤要想生存,就得與官軍開戰。不是楊白眼那種地方郡兵,而是真正的大隋精銳。左武侯,左武衛,右武侯,右武衛,左右御衛、左右屯衛,還有虎賁鐵騎,塞上邊軍。這其中很多人是他父親的袍澤故舊,他用學自父親的兵書戰策對付他們,毀滅他們。毀滅完一個,再面對下一個。他曾經聽著軍中的戰歌,幻想著成為他們中間的一員。如今卻要把他們和自己童年時的夢想一塊砍死。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怕自己在某一天會和父親疆場相逢,雖然機會很少,但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那時他該怎麼辦?父親是有罪之身,頂多能在軍中做個苦力,或者做衝在最前的墊腳石。而他,是命人上前將父親砍倒,還是任由父親衝過來砍翻自己的戰旗?

或者毀滅父親的大隋,或者被父親的大隋毀滅。早晚會有那麼一天,別無選擇。而毀滅了大隋之後他能做什麼?頂多是把別人的財寶變成自己的,別人的女人變成自己的,別人的房子變成自己的而已。他只能為了毀滅而毀滅,再無出路。

他終於開始理解師父當年在牢獄中所說過的話了。江湖其實是條不歸路,走得越遠,越沒有方向。所以師父擁有無數金銀珠寶,卻寧願躲在大牢中。師父不是怕了李密,也不是打不過李密,而是不願意打,不願意掙扎。

因為對師父而言,天地間已經無處不是牢獄。他在哪裡坐牢,已經無關緊要了而已。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馮孝慈死時,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戰,為何而死。

而他程名振的袍澤在哪?程名振的目標在哪?他陷入絕境時,有沒有同樣的信心和勇氣?

不是他想得多,而是這一切根本沒有答案。

他的額頭上又開始冒汗,眼前又還是煙霧升騰。那些因他而死,或者為他而死的人笑著走上前,捏他的胳膊,捶他的胸口,拉拉扯扯。死的人就不用再多想了,而活著的人卻不得不想。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不是草木,不能吸風飲露。

突然間,額頭上傳來一陣溫暖,所有煙霧都消散了。妻子杜鵑用手搭在他的額頭上,滿臉焦急,“郎君,郎君,你怎麼了,你,你別嚇唬我!”

第二章 紫騮 (四 中)

程名振疲憊地笑了笑,低聲答道:“沒事兒!駝子叔說了,我睡多了,所以總是半夢半醒!”

“那就坐起來,我給你拿靠枕。死駝子,也不等我進門再走!”杜鵑一邊手忙腳亂地扶程名振歪著身子靠穩,一邊數落。回頭的剎那,還不忘了用手背撩一下,以免被丈夫發現自己眼裡的淚水。

不能跟孫駝子探討的問題,跟妻子一樣無法探討。程名振不想讓妻子變得和自己一樣心事重重,也不願意看到那雙眼睛總是為自己而紅腫。輕輕把住杜鵑的雙臂,將其轉向自己,他笑著命令,“不準哭鼻子抹淚,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再哭,就把眼睛哭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