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白道:“荷蒙高情,銜感不盡。”須臾,擺上飯來,二人吃罷。李中書說道:“昨日縣尊有一貴客在此,小弟還要去一拜,只是又要失陪,奈何?”蘇友白因心下要會盧夢梨,巴不得他去了,忙說道:“但請尊便。學生在此儘可盤桓。”李中書道:“如此得罪了,小弟拜客回來,就好同兄去赴老錢之酌。”說罷,拱拱手去了。
蘇友白得了空,便走到後門口來,要會盧夢梨。只因這一會,有分教:閨中路上,擔不了許多透骨相思;月下花前,又添出一段風流佳話。正是:情如活水分難斷,心似靈犀隔也通。
春色亦人隨好處,東君何以別西東?
不知蘇友白來會盧夢梨不得一見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盧夢梨後園贈金
詩曰:
人才只恨不芳妍,那有多才人不憐?
窺容文君能越禮,識人紅拂善行叔。
百磨不悔方成節,一見相親始是緣。
漫道婚姻天所定,人情至處可迴天。
話說蘇友白忙到後園門首來會盧夢梨,只見盧家園門緊閉,不聞動靜。立了一會兒,心下沉吟道:“少年兒小子,莫非言語不實?”又想道:“我看此兄雖然年少,卻舉止有心,斷無失信之理。”正是,等人易久,一霎時便有千思百慮。
正費躊躇,忽聽得一聲門響,盧夢梨翩然而來,說道:“蘇兄信人也。來何速,真不愧乎同心。”蘇友白見了,有如從天而至,欣喜不勝,忙迎上前以手相攜,笑答道:“與玉人期,何敢後也。”盧夢梨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始終如一,方成君子之交。”蘇友白道:“無終之人原未嘗有始,只是一輩眼中無珠之人不識耳。若夫松柏在前,豈待歲寒方知其後凋也?”
盧夢梨道:“吾兄快論,釋小弟無限之疑。”因說道:“小弟有一言相問,只恐交淺言深,不敢啟口。”蘇友白道:“片言定交,終身相托。小弟與仁兄雖偶爾邂逅,然意氣已深,有何至情,不妨吐露。”盧夢梨道:“蘇兄既許小弟直言,且問京中一行,為名乎?為利乎?尚可緩乎?”蘇友白道:“小弟此行,實不為名,亦不為利。然而情之所鍾,必不容緩。”盧夢梨又問道:“吾兄青年,老伯與老伯母自然康健,尊嫂一定娶了?”蘇友白道:“不幸父母雙亡,尚隻身未娶。”盧夢梨道:“仁兄青年高才,美如冠玉,自多擲果之人,必有東床之選,何尚求鳳未遂,而隻身四海也?”蘇友白道:“不瞞盧兄說,小弟若肯苟圖富貴,則室中有婦久矣。只是小弟從來有一痴想:人生五倫,小弟不幸父母雙亡,又鮮兄弟,君臣朋友間遇合尚不可知,若是夫妻之間不得一有才有德的絕色佳人終身相對,則雖玉堂金馬,終不快心。誠飄零一身,今猶如故。”盧夢梨道:“蘇兄深情,足今天下有才女子皆為感泣。”因嘆一口氣道:“蘇兄擇婦之難如此。不知絕色佳人或制於父母,或誤於媒妁,不能一當風流才婿而飲恨深閨者不少。故文君既見相如,不辭越禮,良有以也。”蘇友白道:“禮制其常耳,豈為真正才子佳人而設?”盧夢梨道:“吾見此行既不為名為利,必有得意之人,故不惜奔走也。”蘇友白道:“盧兄有心人,愛我如此,敢不盡言。小弟行此實為一頭親事,要求一翰林公作代。但目今鄉試在邇,恐他點了外省主考出京,不得相遇,故急急要去。”盧夢梨道:“以蘇兄之求,自是絕代佳人。但不識為誰氏之女?”蘇友白道:“就是敝鄉白侍郎之女,名喚紅玉,美麗無比,詩才之妙弟輩亦當遜席,至於憐才一念,尤古今所無;故小弟寤寐不能忘情,若今生不得此女為婦,情願一生孤單。”盧夢梨聽了,沉吟半晌,又問道:“白侍郎叫甚名字?住在何處?”蘇友白道:“白侍郎諱玄字太玄,住在錦石村裡。”盧夢梨聽了,明知是他母舅,卻不說破,只道:“有美如此,無怪兄之鐘情。但天下之大矣,設使更有美者,則蘇兄又將何如?”蘇友白道:“好色豈有兩心!使有美如此,則小弟之傾慕自又如此。然得一忘一,則小弟死不負心。”
盧夢梨聽了,又沉吟半晌,道:“吾兄情見乎辭,此行決不挽矣。既如此,何必耽延。行李之費,小弟已攜在此。”就袖中取出白銀三十兩,遞與蘇友白道:“此須少住行李,如憂不足,尚有舍妹金鐲一對、明珠十粒在此,以為補湊之用。”遂在兩壁上除下鐲並明珠一串,又遞過來。蘇友白道:“行李只假十數金足矣,何必許多。仁兄過於用惠,小弟受之已自有餘。至於金鐲、明珠,珍貴之物,況出之令妹,弟何敢發?”盧夢梨道:“仁兄快士,何以作此腐談?客貧求人最難。珠鐲二物可親佩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