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素日裡愛吃的,可是程處弼看著非但沒有一絲胃口,還隱隱著噁心,尤其見不得那碗葫蘆頭,一見其就想到剛才……
“這便不成了?”門外傳來剛威之音,程處弼聞聲趕緊起來,恭謹讓位行禮:“阿爺!”
盧國公哦了一聲,坐在了榻上。欣蘭識趣,奉上一雙莢箸後就扯著妹妹下去了。程處弼知道阿爺來是為了什麼,聽得關門聲,抬臉欲語,卻看見阿爺面色古怪的盯著剛關上的門。頓時一陣不自在!盧國公看之發笑:“三兒也到年紀了。”
程處弼益窘,忙從架上取了陳酒新杯給阿爺斟上。盧國公吃了一口,微微點頭:“好釀。三兒哪裡來的?”
盞有些小,阿爺豪邁一口便盡了。執壺又斟上,才說:“是洪道送於的。”
“那是個好孩子,你與他交厚,為父甚喜歡。”罷盞開食,程處弼這才執起了自己筷子,可是真不想吃。
盧國公倒是有些餓了,程處弼看著阿爺快食朵頤的模樣,想想以前,又思及剛才,真覺得如同一場大夢。長安富貴人家,自小看到大,什麼隱密不知?為著別家嫡庶紛爭、明暗不休,程處弼甚傲自家乾淨和睦。阿爺阿孃相攜幾十年,恩愛敬重。大兄大嫂也是難得的好夫妻。放眼長安,如自家安穩和美的有幾家?便是洪道阿爺那般機敏沉默的亦有兩妾,一男一女兩個庶出。洪理只小洪道半歲,可洪道卻不怎樣理他,反倒愛與自己玩笑。雖是投趣有緣,可多少不好說。
一盞一盞於阿爺添酒,直到腹飽,盧國公才再度開口,神色鄭重:“轉過年你也十八了,到議親的年紀了。原本為你看上鄭家小娘子,可如今是不行了。你平常也愛出去。差不多人家裡,可有中意的?”
程處弼苦笑,搖了搖頭。平民人家男女相悅,於父母求婚的是不少。可權貴家卻難見,不為別的,只朝局關係二字就儘夠了。程處弼深知,是故從不曾上心。便是上次大嫂安排鄭家兩個小娘子也沒怎麼重視,反藉著二嫂的地利,邀了洪道、子隆、貞慎來看熱鬧。他們四個既是同科,年紀也相仿,這種事家裡都開始安排,無人得脫。便是共邀了來,也不會怎樣。
可如今,阿爺既問自己有無喜歡女子?低頭細想一遍,十分搖頭。盧國公也不急:“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為父既事心也不便多與婦人交道。終究是你自己的事,阿爺能幫你一年兩年,不能看顧你一輩子。今後要如何走,走何路,自己多想想。”
“諾。”
既已應允,也就無謂多說了。盧國公起身欲離,走到門前卻突然想起一事:“三兒覺得溫二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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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過去,便是凌晨。
十四日是上元節假頭一日,不上值不入學者大約有近半皆想懶睡些。可虞國公西院內,寶襲卻醒得比往日更早些。清清綿綿兩個睡在外面值夜,兩人還困著就聽得裡屋有響動,趕緊起來時見二孃居然已經著好衣衫?惶恐謝罪。寶襲擺手:“無妨。蓉蓉與我梳髮,清清去把那幾個叫起,收拾乾淨進屋來。”二婢皆楞,可是主子發話,哪敢不依。蓉蓉自是趕緊隨二娘子坐在荷蓮紋雕的卷足妝案前,仔細看看昨夜娘子讓取出來的這套衣衫。藕合色的寬袖窄腰長襖上淡淡的素色梅花,翻著雪白的兔皮絨,下面絳色八福的石榴裙,衣樣都是簡約,料子卻用的都是上等蜀錦。進來服侍不過幾天,覺得這位小娘子著實有些怪僻,不愛穿棉衣,卻喜用皮毛做絨。暖和倒是暖和,翻著毛領出來也甚雍貴。只是那雙眸子著實冷得寂人。
對鏡思量後,低問:“娘子看,梳雙掛還是雙平好?”雖是大節下的,可娘子今日這衣裳委實‘居家’了些。
寶襲讚賞的笑了,語氣溫和:“還是雙平好。”
屋中梳髮乾淨,清清挨個叫門卻是惹得鳶兒翻了臉。手裡拿著一條還未繫上的絛子,烏溜溜的髮辮散著,開門便罵:“燒水的有定值,妹妹便是睡迷了,也看清楚再鬧騰啊。”這還沒到時候了,顯擺跟著主子嗯?
清清咬牙:“娘子早起,有事吩咐,叫收拾齊妥了全進屋去。你、愛去不去?”甩帕子蹬蹬就出簷子去了。隔壁屋裡林娘出來,笑著勸鳶兒:“你也嘴慢些,人家如今是在屋裡服侍的。”
鳶兒隨手系絛,輕啐了口:“當她是什麼得臉的?若真得臉,哪有娘子出門,一個也不帶的。遲早也是個涮下來的貨!”
話歸話,娘子這般早起,又讓進屋說話,必是有要事的
不過半刻,四個婆子,鳶兒錦紅秋兒冬兒便全齊齊妥妥的立在正堂裡了。天色還未亮,屋裡明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