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個有意思了。
且看這賈府一眾小輩,對賈政是敬畏有加,他說‘怕被頑劣小輩頂掉了臺’,又是何種頂法?別說小輩們不敢,就算有那個膽子,可有那個本事?
他自認學富五車,也不敢說碾壓賈政。賈政是老牌舉人,儒家修為可能差些,但是論起讀書數量、對詩詞的見解,他也不敢拿大。
賈政以狐妖之身,修成舉人文位,要論看過的書籍,讀過的道理,怕是比他要多。
甚至,多了數倍有餘。
他搖頭謙道:“存周兄過譽了。”賈政字存周。
“哪裡過譽?是賢弟過謙。”賈政客氣了幾次,板起臉來,讓寶玉、賈環、賈蘭站成一排,其餘人等,除薛姨娘在一側看著,全都攆到邊上去。
四春立馬懂得了:今個的考校說是府內考校,其實就是這三人的事情。她們看向被忽略的賈蓉,見賈蓉推開秦可卿,一雙桃花眼衝著丫鬟們使勁瞅,嬉笑自若,一點也不在乎。
他賈蓉就喜鬥雞遛狗,要說別的,那也只有調戲丫鬟姑娘了,不在乎這個。賈蓉不自覺看向雍容元春,眼皮子一抖,偷摸瞧了寶玉一眼,連忙垂頭。
【寶玉不比以前,那是寶玉的親姐。】
想到這裡,賈蓉恨不得摳了自己的眼珠子去。他喜歡年紀大些、有味道又漂亮的那種,賈元春全都滿足。但是賈元春是宮裡的女吏,本來就是個不好招惹的,又有賈寶玉這個親弟弟,怕是比賈政還難招惹一分。
招惹賈政,最多找了賈敬,狠打他幾十個板子,加個幽閉不許出門就是頂天,而招惹了寶二叔……他剛聽說了,寶二叔痛罵舉人。
有膽子在府外痛罵舉人的,不介意三天兩頭打他個半死。他的年紀較大,但是論起輩分來,寶玉是他的叔叔,就算把他給打死了,那也是家事。
何況……賈蓉心裡不是滋味了,咱們的老祖宗,最是偏向寶玉不過。
那邊賈政虎了臉,習慣性的要呵斥一句,讓寶玉跪下,可此時寶玉一雙黑亮的眼睛看過來,比以往懵懂的眸子多了幾分含蓄內斂,讓他想起《憶秦娥》。咳嗽了一聲,把‘孽子’、‘跪下’兩個詞語噎了回去。
他滿臉歉意,搖頭對賈雨村道:“要說我這冤家,在府裡可是個小霸王,連我都怵他三分。雨村賢弟,為兄在這裡和你道個不是,還望原諒則個。”
賈雨村搖頭道:“文人理念之爭由來已久,寶玉只是心繫災民,何錯之有?”隨後莞爾笑道:“我倒是覺得寶玉心思剔透,是個可造就的。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雖然通俗,那也是能流傳民間的俚語。去掉個吃字,一口不,呸,有趣!真個啐我一臉,讓我汗顏吶。”
“那是賢弟大度。”
賈政見賈雨村看寶玉的眼神透著喜歡,心裡暗喜。
他警告寶玉道:“打油詩也就罷了,鄉村俚語是下九流,以後不可再作。你且等著,退到一邊。蘭哥兒,你年紀最小,又是小輩的,但是在我看來,嗯,以前,沒錯,是以前,那時你的學識最好。你且吟一首詩詞,就以寒冬雪日為題,立意自定,隨意吟一首吧。”
賈蘭皺起小臉,看了寶玉後彎腰道:“老爺,二叔是我的學字夫子,夫子沒有佳作在前,蘭兒不敢吟。”
李紈好生叮囑過他,凡事向寶玉看齊,寧可不做事,也不能比寶玉早了。
他見寶玉退後一步,似是要藏在廊柱的陰影裡去,他也後退一步,仗著人小個子小,把自己塞進寶玉的影子裡去。寶玉反手摸摸他的小腦袋,嘴角掛起莫名其妙的笑意出來。
他退,那是因為賈政有點可怕的念頭,蘭哥兒又跟著退什麼?只能說孩子還小,有樣學樣的讓人心疼了。
【好一個賈雨村!他嘴裡說著不在意,非要把我罵他的話再念一遍,還要點出來‘粗俗’、‘俚語’兩個詞彙,讓賈政想起來,我在姻香樓作的不過是打油詩和白話俚語罷了。】
【明褒暗貶,笑意卻不從臉上落下,要不是我有成見在先,怕也要認為這傢伙喜歡我,要提攜我。今個要好生應對了,我看賈政……天啊,他把我們三個叫出來,不會是讓賈雨村收弟子吧?】
本以為是府內考校,包括賈元春、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甚至連林黛玉和薛寶才都包括了,可現在專門叫他們三個出來,都是男丁,很有收弟子的節奏。
對賈雨村,寶玉不介意用最壞的心思揣度。他暗自叫苦,求神拜佛,希望賈政沒有他猜測的那種意思。
要是有,妥妥的是把他往懸崖裡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