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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那哥們是個虔誠的教徒,到特拉維夫這種遍地婊子的城市來大吃大喝他會焦慮不安的。”
我聳聳肩。這不該是理由。如果說馬克斯熱衷過宗教,那也是中學時代的事了。他是個生性活潑的人,絕非能在耶路撒冷正統教區深居簡出的傢伙。
可是第二天,我發現和我面對面的馬克斯整個兒一個《黑色是美麗的》版本。艾爾戴德說對了。我目瞪口呆。
“你看到我好像很吃驚?我變化真有這麼大嗎?”馬克斯好奇地問。
“應該說,我找不到那個穿著百慕大短褲(一種齊膝短褲),和我說要一天到晚打籃球的朋友了”
“我隨心所欲地玩過。但責任讓我對這塊土地有了神聖感。這才是真正的尋根”
這頓飯在沉悶的對話中吃完了。馬科斯說的言談簡直就是洗腦。他對事物的看法令我失望。我覺得失去了一個朋友。我感到孤獨。我本指望他帶我走進一個“年輕又快樂”的以色列。下一個約會的時間到了,我不能再耽擱了。我們向車站方向走去,而他依然在不停地向我灌輸。他自顧自地說,好像沒什麼能打斷他。最後還是他自己傷心地發覺我們之間隔得越來越遠。
到了公共汽車上,好些人對他側目而視。從餐館出來後,他就不說法語而改用希伯來語跟我交談。礙於周圍的人,我沒有斷然拒絕。
顯然並非只有我一人被他的“思想”弄得很煩。周圍的乘客都向他投去厭惡的眼光。突然一聲暴響。車停下了,一個男的衝向馬克斯,把他當棵李子樹似的推搡著,高聲叫罵地將他丟下車去。我連忙跟下車,雖說有點不情願但畢竟我們是一起的。
那個暴跳如雷的傢伙還在嚷嚷:
“蠢東西!這兒沒你的屁事,給我滾,滾回你的猶太區琢磨你的蠢事去吧!沒服過兵役,你甚至連以色列人都不是!你們一夥都是膽小鬼,廢物,白痴,寄生蟲”
汽車發動了,帶著其他人繼續向前,扔下馬克斯含淚站在人行道上。幾個過路人回頭看我們。人在以色列待著便無法置身事外,辯論隨時有可能發生。馬科斯飛快地向我說了聲再見,一邊低聲抱怨真不該來,白白浪費時間什麼的。他令我很不好受,我追上去,用手扶著他肩膀輕輕地搖了搖,就像小時候試圖安慰他或者幫他度過難堪時分那樣。他顫抖了一下。我把手拿開。我對他說,即使我不同意他的觀點但我還是愛他的。他勉強笑了笑,迅速離開了,輕薄的黑色禮服被風吹裹在身上。我看著他遠去,樣子傷感而自尊,一如公園裡的黑天鵝揮動著受傷的翅膀,一場既徒勞又高貴的飛行。
第三章 真正的以色列人(5)
回到家裡,我向艾爾戴德講述了這突如其來的事件,他聽得又是搖頭又是聳肩。
“絕大部分以色列人都會指責教士不服兵役。不難理解這些人,生命裡去掉三年畢竟不是件小事不過我並不贊同他們,我認為沒必要指責教士。以色列就是這麼形形色色。不然的話,這些猶太教士怎麼辦?太可笑了。”
他停下想了一會兒。我乘機提出一個讓我煩惱的問題:
“那個叫罵的男人說馬克斯不算真正的以色列人為什麼?因為他是法國人,還是因為他是教士?”
“沒服過兵役就不算真正的以色列人。”
1994年4月6日:阿富拉市中心一輛公共汽車遭到汽車炸彈襲擊。8人死亡。哈馬斯聲稱對事件負責。
1994年4月13日:哈德拉長途汽車站被人體炸彈自殺性攻擊。5人死亡。哈馬斯聲稱對事件負責。
最終還是艾爾戴德把我引進了這個城市的時髦圈子。他的那些朋友和我想像的以色列年輕人很是吻合:有著重重的口音和足夠的放蕩,像是以此宣佈他們是活生生的,可以將試圖找上門來的痛苦統統趕跑。他們說世上根本不存在公平的地方,這太對了。我輕而易舉地就和這幫快樂的傢伙混在了一起。
我白天的時間基本上被分割成三部分:到國家機關去排隊,和法國團體聯絡,找工作。當夜色降臨,我就去找那幫朋友,他們會慎重其事地在公共汽車上為我惡補現代音樂,俚語,還有甜點——不是甜膩膩的就是油乎乎的,或者兩者兼有。
我自認為已經融進了這個國家。可是找工作的時候,服兵役的問題來了。因為入籍晚,我被准許免除兵役。我未來的年輕同事們每每想到上學和工作都比我晚了三年就會陰沉沉地看我幾眼。這種年齡的時差變成了難以忍受的折磨。即便我對每個人都表現出最大的善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