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好地側臉說道:“冬範大人,沒顛著吧?”
範閒點點頭,說道:“沒這麼金貴。”
不一時,眾人便來到了皇宮圓中一處,不是皇后所在的寢宮。而是宜貴嬪所在。姚太監趕前幾步,入內通報,不一時便有人來接著範閒進去。
皇帝今天穿著一身便服,正坐在暖榻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宜貴嬪說話,三皇子老老實實地坐在邊上抄著什麼東西。看見太監們推著範閒進來,他才住了嘴,淡淡回頭看了範閒一眼。
“受了傷,不老老實實呆府裡養傷,在外面瞎跑什麼?”
一位皇帝對一位年輕臣子,貌似訓斥,實則關心,按理講,做臣子的應該感激涕零才是,範閒卻是暗自冷笑,若真地關心自己,怎麼會等了十七年才來表現這些?如果真的是擔心自己傷勢,為什麼又急著宣自己入宮?
不過他面上仍然應景地讓那抹微微感動一現即逝,然後平靜應道:“回陛下,好的差不多了,這才偷偷出去逛逛,正準備去林府接婉兒。”
“婉兒…回林府了?那宅子裡又沒什麼人…除了那個傻子。”皇帝似乎不怎麼喜歡把自己地外甥女和林府聯絡起來,面色有些不豫。
宜貴嬪偷望著陛下臉色,呵呵憨笑著岔開了話題:“範閒,你傷沒好就到處跑…也不怕範尚書打你板子?”
皇帝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範建…哪裡捨得。”
雖是笑話,但裡面卻含著別的意思。範閒微微一凜,面上堆起笑容,沒有接話。
皇帝看了旁邊正在抄書的三皇子一眼,對範閒說道:“你前些日子在太學整理出的幾本經策…朕讓承平這些天在學,太傅以為深了些,你怎麼看?…承平,去見過提司大人。”
三皇子姓李名承平,依慶國規矩,皇子們對於大臣都是極為尊敬的,陛下這聲吩咐也不怎麼出奇。三皇子趕緊住了筆,小心謹慎地走到輪椅面前,對範閒行了一禮。
“這怎麼使得?”範閒坐在輪椅上,也無法避開。
“你如今是太學司業,正是份內地事情。”皇帝平靜說道,就像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宜貴嬪卻聽出來了,看來陛下有心讓範閒做三皇子的老師,一想到範閒地文聲武名,以及在朝政中的影響力,宜貴嬪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越看範閒,越覺得順眼。
這副神色落到皇帝眼中,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瞧把你樂的。”
宜貴嬪之所以受寵,就是因為至少在表面上,她不會隱藏什麼心思,高興的時候就高興,此時聽著陛下揶揄,也不慌張,呵呵笑著說道:“謝謝陛下,給平兒找了位好老師。”
範閒聽著二位長輩自顧自說著,心中氣苦,暗想這事兒怎麼沒人來徵求一下自己的意見?
三皇子捧著書卷過來,範閒接過來略略一看,抬起頭回稟道:“莊大家的經策之學是極好的,太傅以為程度深了也有道理,不過這幾篇只是入門的東西,三殿下提前接觸一下,也沒什麼問題。”
君臣之間又隨意說了幾句,範閒小心應著,但知道皇帝肯定有些話要對自己說。果不其然,在喝了碗熱湯之後,皇帝看似隨意地開了口。
“外面雪停了…初雪應惜,範閒,你陪朕去圓子裡逛逛。”
“是,陛下。”
皇帝站起身來,宜貴嬪微笑著,將一件大紅錦面狸毛裡的鶴氅披在了他地身上。
…
離開宜貴嬪居住的漱芳宮時,雪已經停了,皇宮的地面上一片溼清,卻沒有積雪,只有圓子裡的經冬樹上掛著些雪痕,天上是灰白一片,紅牆黃簷雪枝青磚,十分美麗,空氣中沒有一絲雜味,清新異常。
皇帝披著大氅當前走著,一名小太監推著範閒沉默跟在後邊,一路上那些穿著棉褂的太監宮女遠遠避開,路邊遇著的則偏身於側,安靜不語。
“雪雨天,見朕不用下跪。”似乎是猜到範閒在想什麼,皇帝輕聲說道:“這是朕即位之後就定的規矩,天天跪來跪去,他們也不嫌煩…把衣服跪髒了,跪破了,難道不要內庫掏銀子買?”
範閒坐在輪椅上,悄悄將領口鬆了顆佈扣,雪停風消後,感覺有些熱。聽著皇帝的話,知道話題要往內庫方向轉,他卻很無賴地不肯接話。
似乎有些恚怒於範閒的沉默,皇帝冷冷問道:“范家那個老二現在在哪裡?”
這時候已經到了宮中最僻靜處的一個圓子,前方有一彎小湖,湖中搭著石橋,通向中心那座亭子,亭上微有殘雪,難掩黑石肅殺之意。
第六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