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多心裡一顫,他本該懼怕的,可不滿地凝視著他的小臉怎麼看都透著七分的可愛。
“你笑什麼?”小太子又湊近了一點,嘴巴都有些嘟了起來,貌似是真的很不開心的樣子,控訴道,“你騙本宮。”
徐多這時知道了害怕,深宮裡,怒氣中的孩子比大人更為可怕,認錯道:“奴才知錯,奴才這就坦白。那兩箱白銀的確是陛下賜給殿下的,多出的一箱……奴才自作主張為殿下張羅了些過冬物事。”
“你可知道欺騙本宮有何下場?”
“奴才知道。”
“那這次就算了。”小太子輕易地饒了他,盯著他警告道,“不許有下次。”
徐多鬆一口氣,抬頭一看,小太子已毫無怒色,又恢復一本正經的面無表情。
小太子一步一步走到那幾個箱子前,也不回頭看他,語氣中露出些不解:“為什麼給本宮帶這些東西?”
“這些都是奴才的分內事。”
小太子似乎並不覺得這是徐多該做的,不過也沒反駁。
“這是什麼?”
“殿下,這是進貢的貢品,包金紫繡紋暖手爐。”
小太子頭往旁邊一扭,臉一黑:“本宮不要,你拿回去。”
徐多一愣,不僅是因為小太子的態度,而是他餘光一瞥,眼睜睜地看著小太子把那貴重的手爐小心地往桌上一擱,是倒著的。
徐多看了看明顯在彆扭的孩子,又看看這宮殿裡簡單的佈置,恍然大悟。
“殿下,這手爐是用來取暖的。” 他把手爐扶正,拿到小太子眼前,耐心地教他,“爐子裡面添了火炭,摸上它的外壁即可。裡頭的火雖然旺,但不會燙到殿下的手。”
徐多把裡面的火點上,捧著去貼上小太子的掌心。
小太子將手覆上去,貌似是有點驚奇,蒼白的手背漸漸泛起一點點的嫩紅。
“好像是有點用處。”
徐多附和道:“冬日裡的確十分有用,所以奴才特意拿來孝敬殿下。”
小太子抱起手爐,看不出在想什麼,仰起腦袋衝他輕輕地笑了笑。
“徐多。”
“奴才在。”
“不早了,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徐多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懷揣著那抹純粹的笑,走到半路忽然覺得意猶未盡,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可僅一眼,方才迴盪在心中的暖意一掃而空。
那座不知名的宮殿在深處的夜色中顯得有些蕭索,星點燭光下,徐多能看見小太子坐在矮椅上獨自把玩著那個手爐。
他心裡突然湧上一股酸楚,他想小豆丁怎麼這麼可憐,讓他恨不得把他護在羽翼下。
作者有話要說:
☆、叄
小太子最近的日子過得有些特別。宮裡源源不斷地有奢侈的物品、吃食送來,以往過冬時他從未感覺過缺了什麼漏了什麼,可近日他算是大開眼界。
原來手冷了有手爐,脖子冷了有狐裘圍脖,身子寒了還有織錦鑲毛斗篷。
小太子本以為都是父皇的賞賜,可賞賜一次就夠了,過了一個月還是不停地送來,這令他不免想起那個名為徐多的太監。
小太子心裡好奇怪,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舅舅進宮帶了好多玩具,他只需要叫一聲“舅舅”,那一大包東西便全都歸他的了。他很喜歡,雖然很多都舊了,但他依然儲存了一把小木劍。母妃說那木劍危險不許他玩,但他特別喜歡,就偷偷藏了起來,現在都還在他的被褥夾層裡。
可他沒有給徐多任何好處,為什麼徐多總是給他送東西。
園子裡種滿了母妃生前養的花,第一次遇見徐多就是在這個地方,小太子蹲在大朵的花前,默默等待著徐多的出現。
他看見花瓣顫動兩下,抬起頭,發現只是嬤嬤匆匆走過,沒有人過來。
天色漸暗,小太子不再蹲在院子裡,捧著那個紫鏽手爐慢慢往回走。
“奴才見過太子殿下。”
小太子後背一直,轉過身來:“徐多。”
“奴才在。”
“徐多,徐多。”小太子喊了他兩聲,舅舅一聽他叫人就會對他慈愛地笑,他叫了他兩遍,徐多應該會高興吧。
“殿下,奴才在。”
小太子豎起耳朵聽了聽,聽不出徐多是不是開心了,只好抱著小小的不甘心地放棄了。徐多跪在冰冷的地上,小太子走近他:“徐多,你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