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防範。
方孟敖站在門外,當然知道這個開門的就是崔中石的夫人,目光便流露出詫異:他想象中的崔夫人是個知識女性,而眼前站著的分明是一個典型的上海弄堂女人。
方孟敖更得禮貌了:“請問是崔副主任的夫人嗎?我叫方孟敖,崔副主任經常到杭州看我。”
“哦!”葉碧玉這一聲有些誇張,卻是由衷發出來的,“儂就是方大公子啊!快進來,中石呀,中石!方大公子來啦!”
崔中石在北屋門口的目光!
方孟敖在院門內的目光!
葉碧玉關院門的動作似乎因兩人目光的凝固,比正常的速度慢了一半。
院門關上了,閂上了。
方孟敖大步向崔中石走去。
崔中石緩慢地向方孟敖迎來。
葉碧玉動作更快,超過了方孟敖:“快到屋裡坐,我去切西瓜。”說話間已從崔中石身邊進了北屋。
方孟敖和崔中石在院內站住了,相顧無言。
突然,方孟敖不再看崔中石,眼睛大亮,擦肩走過崔中石,向北屋門走去。
北屋門邊,左邊大兒子趴著門框,右邊小女兒趴著門框。
兩雙好奇的眼都在看著這個彷彿比院內那棵槐樹還高的叔叔!
方孟敖在北屋門口站住了,彎下腰:“你是平陽,你是伯禽。”
兩個孩子仍趴在門框邊,先後點了下頭。
崔中石過來了:“這是方叔叔。還不叫方叔叔好?”
大兒子伯禽、小女兒平陽這才站直了身子,同時行著當時學校教過的流行鞠躬禮:“方叔叔好!”
方孟敖兩手同時插進了褲兜,抽出來時向兩個孩子同時攤開,手掌心裡各有一把美國巧克力!
太奢侈了!伯禽和平陽目光大亮,卻沒有立刻去接,同時望向父親。
崔中石:“還不謝過方叔叔?”
“謝過方叔叔!”兩個孩子都是用兩隻手才將方孟敖掌心中的兩大把巧克力拿完。
崔中石:“回房間去,做作業。”
兩個孩子又十分禮貌地說了一句:“謝謝方叔叔!”小跑著高興地奔西屋去了。
葉碧玉顯然切好了西瓜來到了門邊:“方大公子先坐,你們談,我去沏一壺西湖龍井。今年的新茶,中石几次吵著要喝,我一直沒有開封,就知道留著有貴客來。”
果然嘮叨。
方孟敖今天好耐心,連說了好幾聲:“謝謝!謝謝!謝謝了……”
“還不陪方大公子進屋坐!”人已經向西屋走了,那葉碧玉還在嘮叨,“你個金庫副主任也不知道是怎麼當上的……”
崔中石望著方孟敖苦笑了一下。
方孟敖回以爽朗的一笑。
兩人這才進了北屋的門。
暮色悄然蒼茫,院子裡那棵槐樹上空出現了幾點歸巢的鴉影。
和敬公主府大院。
越來越多的烏鴉在暮色中歸巢,不是落在崔中石家小院那棵槐樹上,而是在一大片濃蔭的大樹上空盤旋。給人一種平常百姓鳥,飛入帝王家的感覺。
可這時舊時的帝王家卻聚集了比平常百姓生活還慘的東北流亡學生。
方孟敖將住所讓給了他們,可入學依舊是夢想,吃飯也還是沒有給解決。
迫於壓力,北平市民食調配委員會運來了幾卡車餅乾,發到每人手裡也就只有兩包。許多人都聚集在院落裡,分外地安靜,因為梁經綸來了,還有好些燕大學生自治會的同學也來了。
何孝鈺、謝木蘭也被燕大的同學叫來了,這時悄悄地站在院子的角落,掩藏在東北同學的人群中。
梁經綸站在一座宮門建築的石階上,他的身邊站著好幾個健壯的男學生,這幾個男學生中出現了幾張熟悉的面孔——竟是昨天晚上騎腳踏車護送曾可達的那幾個青年,隱蔽的中正學社特務學生!
“我們很內疚!”梁經綸對著無數雙渴望的眼睛說話了,“還是沒有能給你們爭取到入學的合法身份,甚至沒能給你們爭取到每天半斤的糧食。”
一片鴉雀無聲——嚴格地說,只有歸巢的鴉雀在樹上鳴叫的聲音。學生們仍然安靜地在等著聽梁經綸說話。
梁經綸接著說道:“沒有什麼救世主了!同學們,要爭取自己的合法權益,全靠我們自己!”
“反對腐敗!”一個東北學生帶頭喊起了口號。
“反對腐敗!”許多聲音跟著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