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琴十歲不足,我問她有什麼心願時,她告訴我想永遠住在落霞山,跟著無雙學畫,練琴,去深潭捉魚,永遠開心,不要皺起眉頭,永遠永遠。”
“愚昧”他勾起嘴角,心中大有不屑,不想聽落霞山的種種,便要起身回去。
“其實她說的不錯,你和無雙何時才有自己?”青娘在他身後一喊。
“那青姨呢,青姨何時才有自己”他頓了頓腳步,回頭見她,裙裾飛揚,那雪紛紛落下,鋪天蓋地,忖著那身影單薄憔悴,搖搖欲墜。
暗夜,他讀倦了兵書,便和衣睡下,輾轉反側,卻怎麼都無法入眠,耳邊都是那個小奴隸的聲音,讓他心煩意亂。
“我不要師叔,我要師傅,他是個壞人,是惡人”
“師叔總不說話,見我又兇,我不要跟他去,我要跟著師傅,我要師傅。”
“師傅不要丟下我,不要讓我跟著師公和師叔,不要”
每每聽到此言,一向自持的他都忍不住想扇那個小奴隸幾個耳光,可聶無雙總會出現,攔在身前“我的徒弟,你也敢打?”
他罷了手,並不是怕了聶無雙,而是他知無雙甚深,脾氣雖淡,卻也不是沒有脾氣,他對那個小奴隸與旁人不同,自是特殊,十分特殊。
他心中鬱悶,如影隨形,這兩年裡,但凡想起,總有說不出的懊惱,這份懊惱不知是怪那個小奴隸分了他兄弟對他的好,還是怪她對對自己總是這般的無禮……
“為什麼,為什麼要青娘嫁人,還嫁給那個賊人?”青娘換了身份要嫁入環月山莊的訊息,一傳到他耳朵裡,他便如瘋了一般的跑到季成傷面前,眼神如受傷的獸,就這樣望著他的義父,他一直崇拜佩服的親人。
“身為西莫女兒,這是她的命。”季無傷頭都不抬,自己與自己對弈,從黑白二子的困局可見其心,步步的算謀,步步的矛盾。
“義父教我,對付敵人有千百種方法,為什麼要讓女人去涉險,我長大了,我可殺敵,不能送青姨去。”
對於他一如既往地倨傲狂放,季成傷也不懊惱,只搖了搖手招呼他過去“ 你說的沒錯,對付敵人有無數個方法,可我要的是最穩妥的那個,這中間一絲一毫都不能錯漏,我不要晏九環的性命,我要他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話說罷,季成傷將棋盤猛然一揮,無數的黑子白子滾落在地,他喉中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那聽似雲淡風輕的言語,從義父的口中說來,說不出的蒼涼與怨恨。
他撒腿奔出內室,取劍就要與門下諸人比武,用劍傷了他人,風波過後,義父並無一句責怪,只罰他在父親慎將軍的靈前跪了一宿。
他僵直了背,一動不動的跪著,縱然再辛苦,在疲累,都不曾軟下身子。
漫漫長夜,他胡思亂想,抓不住思緒,只是奇怪,為什麼長久以來,義父對無雙想罵便罵,想當便打,而對自己,則是百般的縱寵和寬容。
青娘走後,他窩在被中哭,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因為他是逍遙子,宗主門下的首徒,他丟不起這個臉。
少了無雙,走了青娘,親厚的人都離他遠去了,至此之後,他的劍術越發精湛,他的內力更加精純,卻沒有了歡笑,沒有了言語。
門下中人越發的怕他,他也越發的嚴苛,高高在上,絕頂的孤獨。
流年暗換,倘過幾秋。
那年春天,聶無雙終於回來了,他依然是一身白衣,儒雅俊美,可不同的是他經常會起的淡淡的微笑,舉止更加從容。
閒談時,聶無雙從懷中揣出一個香囊,上面歪歪斜斜的繡著一個琴字,手工拙劣,似喜似嘆的說“你瞧瞧那丫頭送我的生辰禮物竟是這個?”
他皺起眉頭,別開眼去只回道“司馬素素好手藝,換了這個,省得你玄機先生出門被人恥笑。”
“那不成,這是心思,是心意,別說是素素,任何人都不換,我不怕被人恥笑。”聶無雙珍重的將其懸在腰際,穗子一晃一晃,讓他覺得十分的刺目。
從此往後,每年聶無雙回來,都會帶來那個丫頭的訊息……
她又闖禍了,竟然與三言兩語一起燒了草廬、她做的菊花排骨香而不膩,勝過通州如意樓的廚子、她的琴藝舞技能讓清玄那個老道都稱讚不已。
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聶無雙都會不厭其煩的與他道來
他不願聽,卻也不得不聽,一聽便是數年……
他無法忽略聶無雙言談之中煥發的神采,也不想正視自己心中渴望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