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住身子,瑟瑟發抖。
祭果之毒,已在肺腑,冷熱相纏,開始用內功勉強壓制,還能緩解。如今半日便要發作一次,便是他內功深厚,卻也抵擋不住,這熱如炙煙,冷若寒冰的折磨。
“師傅,李大夫帶來的那個女子……”落琴在雅舍,見他們日夜辛苦,心裡又揣著冷臨風的安危,加上懷胎日子漸深,行動不便,自不敢來軍營打擾。
可黃昏時分,也正是密林之戰最是兇險的時刻,那個隨著李大夫同來的瘋癲女子,卻獨自從雅舍跑了出去,雨桐與李大夫分頭去尋,她想著青成如此看重此人,怕誤了宗門大事,只有前來稟告無雙。
“你,師傅……”暖燭下,無雙如困獸般無助,臉面陰陽二色,只嚇得落琴連跨幾步,已到床前,忍不住高撥出聲。
“別叫,不能說。”無雙胸中真氣亂竄,苦苦壓抑,怕落琴見著傷心,只能別過臉去,喝止聲猶如金石迸裂。
落琴低下身子,見他這般哆嗦,立刻拿來錦袍,皮毯,一切禦寒之物,悉數蓋在他身上,見他依然冰冷,忍不住上前緊緊將他環住,低咽道“師傅,是毒,我去找李大夫醫治,為什麼瞞著,為什麼?”
無雙經她一環,心頭漸暖,疼痛讓他脫了力,雙目漸漸迷濛,只記著她那熟悉的暖,鋪天蓋地的襲來,眼一黑,便已失了知覺。
聶無雙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三日的晨時,李大夫與雨桐尋回那女子,無奈之下只能將她鎖了起來。
青成怕李大夫兩頭難顧,便讓雨桐連人帶鎖將那女子壓來軍營,那女子見不得男子,只嚇得花容失色,緊閉門戶,再也不出。
落琴支額淺眠,守在軍床書案旁,卻不知無雙已醒,只緊緊的看著她,帳內香暖,細聞之下皆是青葉,白芍之類的解毒之物,想起落霞山時教她縫藥包的情形來,彷彿就在眼前。
他思量了許久,猶豫的伸出手去,指尖輕觸,有微微酥麻之感,落琴眉頭一皺,無雙驚的立刻放下手來。他這般忐忑,落琴卻依然未醒,只是調整了姿勢,顯是累到了極點。
一縷秀髮不經意的滑落,更忖得夢中人面如玉,發如墨,掩不住的嬌憨雅麗,無雙似痴了,手提起復又放下,進退兩難。
正在此時,青成一聲重咳,人已在帳內,無雙電光火石一般的收手,收手後卻又不知該擱在何處,自有幾分被看透心事的困窘。
落琴緩緩醒來,見青成已到,無雙亦醒,自是說不出的高興,正要立起,卻被裙裾所絆。
無雙青成同時出手,卻又都知對方的心思,猶豫矛盾之時,落琴下意識的撐手一按,人已立穩,只擔心的撫著肚子,她曾答應冷臨風,定要好好的顧著這個孩子。
無雙青成見那日漸隆起的腹部,眼中光彩頓失,一時無語,氣氛僵持,只有落琴不明所以,招呼青成落座,便掀簾出去拿藥。
青成才入座,便忍不住嘲諷一句,也似自嘲,如鈍刀一般割在無雙心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晨時至,入夜又來,落琴照料無雙經心,一直紅著眼睛,掛著淚,不敢往深處想,不敢往深處說。
直到無雙忍痛,強打精神仍閱兵書,讀軍報,忍了許久的她才再也不耐,憤然將書卷筆墨悉數撥散在地,無奈的追問“師傅,還要瞞我多久,祭果之毒無藥可醫,惟有以身過毒之法,你是為了我……”
“不,我豈是為了你,宗門大任不容有失,我豈會為了你,自然不是。”無雙立時介面,聲音由重漸弱,竟而無聲,低頭不願與她相視。
“又是宗門,他便是義父,是恩人,又如何?當日你們將我送去環月,我以為我是這天底下最孤苦可憐之人,可師傅卻不知,你和師叔也一樣可憐,失了自己,人生何意?”她渾身顫抖,悲從中來,因是知道無雙那句“不是”只是為了掩飾真相,減少自己心中的歉疚,可越是如此,她的歉疚就越深。
眼見著相伴十年,曾意氣風發,如芝蘭玉樹一般的師傅如此憔悴,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才好,她段落琴憑什麼活著,她活著只會拖累旁人。
她掩面痛哭,淚水滴滴落在無雙手背上,無雙反手緊緊的環著她不肯鬆開,只怕她如一縷輕煙,會立刻在自己面前消散。
“我求你,去治病,別理宗門戰事,回落霞山,回去……”她蜷縮著身子,低聲嗚咽,似小時候一般求他。
“我的命天早已註定……我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今日,我不能回去……便是死了,我也不能回去。”無雙停了半晌,還是狠下心腸,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