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輕巧如燕,翻上屋脊,落地無聲,只見四合獨院,八面門開,遠遠看見裡頭陳設十分簡陋。
佛家自來信奉勿妄,勿貪,這僧人日夜均不閉戶倒也尋常。可奇得是獨有一室門戶緊閉,青成心頭複雜難言,若沒有料錯,晏九環定在裡頭。
他腳步如鵝毛輕卷,慢慢欺身上前,還未到窗欞,便嗅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心頭大叫不妙,屏息凝氣,一動都不敢動,過了片刻,氣息不窒,這才放下心來。
他心頭洶湧,暗暗自嘲,原來處江湖日久,謹慎小心慣了自然變得草木皆兵,佛寺之中,多得是檀香燭味,倒也不見得有毒。
貼在窗下,靜靜去聽,沒有絲毫人聲,半柱香光景,他才敢探頭去望,軒窗花格,哪裡有半個人在。
難道自己尋錯了地方?青成抬頭望向院中唯一的一棵參天榆樹,虯枝錯盤,竟有幾處壓在屋脊之上。
他想了又想,憶起義父曾說,暗室玄機,這才豁然開朗,提氣一躍而上,在那空室上頭,揭開一處青瓦。
“有什麼可用密函來說,何必要我前來?”聲音十分熟悉,正是晏九環。
“我何嘗願意,若說這拋不開的,我不在晏公之下。”與晏九環對答之人,著天青色紵絲便袍,身材魁梧,聲音洪亮,此時卻是十分壓抑,說得不重。
“既然來了,便說吧。”晏九環負手在後,立在案前,那人猶豫再三說道“回祁來了個帶話的小子,神情倨傲,我自然不見,可他卻知道戚……”
提及這個戚字,晏九環猛然回頭,精光一過。
“晏公知道,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了,可剋扣軍糧,誤殺王爺,那人好像什麼都曉得,晏公你看……”
“那人是誰?”晏九環攢起眉頭,緊著問道。
“回祁的軍師,姓秦,名諱上得下玉,十分神秘,我曾派暗探去查,除了喜好撫琴,行蹤成謎,便是多大年紀,怎番相貌都查不出來,更別說身家來歷了。”
“秦得玉”晏九環在口中一念,顯是在思度往事。
“不錯,秦得玉,姓秦,又是一個姓秦的,你說是不是……他還沒死,還活著。”那人說來陰悚,不免朝身後望了望。
“不會,那場大火連夏大哥都未能活命,他喝了那麼多,怎麼走得脫,事後你我曾仔細查驗,一府之中五十六口,加上秦雲,五十七人,除了逃出來的,還餘三十八人,他正在其中,屍首不少。”
“那是我多心了……”那人一嘆,倒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秦雲不會活著,便是活著,我也要他死……他絕不可活著。”
青成如壁虎低伏,靜靜屏息宛如死物,可二人對答卻無一不入耳,說得許多,聽來卻全無頭緒。
勉強抓得一點要領,便是與晏九環同處一室的那個人,說得都是軍情,必在軍中領職。他們之間似有許多隱情,其中牽涉到夏家的那場大火,還有一個叫秦雲的男子。
可以肯定的是秦雲已死,且是被晏九環與那人合謀害死,聽晏九環的口氣,恨那秦雲入骨,彷彿懷著深仇大恨,這秦雲是非死不可,不得不終。
還有兩句尤為要緊,剋扣軍餉,誤殺王爺……
“你還去你的軍中,若有異動,及時密函與我,君上萬壽之節,近在眼前,我無暇分身。”
“好,晏公放心,小的自有分曉。”
“在暗處你我主僕之份,在明處你我分席而坐,倒也不必客套。”
兩人說了幾句閒話,便要離開,青成壓下心頭重重疑問,急著想看清楚,究竟是誰竟能與晏九環分席而坐,如此尊貴。
他低頭去見,二人正要跨出門檻,只聽晏九環大聲一喝“是誰……”
王爺
次日晨光未透,冷臨風已從床上躍起,一宿的翻覆,折騰得難受,掬了把古銅盆子裡的水,隨意的抹了抹。
不經意間扯動唇上的傷痕,用高懸的銅鏡觀之,暗想她還真下得了這個狠口,可想歸想,終止不住心頭那份沉甸甸的歡喜,整衣停當,掀簾而出,踏著薄薄晨光,踱步前往成王帳中應卯。
人還未到,聶無雙一身素衣,正迎面走來,“晏兄莫去了。”
“聶兄的意思?”晨起應卯、昏時執禮乃是軍中要緊的規矩,上至副帥下至散兵,都不可免,今日……
“我是吃了一個大大的閉門羹,晏兄自己看看便知”聶無雙見他疑惑,便向左一讓,轉過身來與冷臨風並立“今日是郭放領職,晏兄跟隨王爺多年應該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