憊的眼,想開口說道歉,卻覺得自己的道歉實在無濟於事,反而只會往他的傷口上撒鹽,讓他更疼。她哪裡想象不到鄰居們的說辭呢?她又哪裡想象不到顧父去世後他們母子倆的境遇。她對顧念宸的痛苦即使不能感同身受,但也是入骨明瞭的,他的愛,他的恨,他的溫柔,他的憤怒,就只因為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因此有形也罷,無形也罷,到底都是被他自我消化後靜靜散去了的。哪怕傷害自己也要去愛惜守護的人。白瑾覺得自己何其有幸成了顧念宸的這個人。於是她沉默,沉默地接過顧念宸遞來的餅乾,沉默地咬了下去。“這附近找不到乾淨衛生的店,將就著吃點吧。”顧念宸笑了笑,溫柔道:“外面看起來像是要下大雨了,希望傍晚開車回去的時候,雨能停。”“嗯。”白瑾乖巧地點了下頭,把嘴巴里的餅乾艱澀嚥下去,然後一連灌下半瓶飲料。顧念宸看著她,沒有說話。等兩個人稍微吃過了東西,顧念宸才抖開遮光布,開始往每個亮著光的窗戶上蓋。每蓋住一個窗戶,二樓的光線就會暗淡幾分,顧念宸提前從車裡取來了手電筒,擰亮了放在白瑾手裡,等到一樓二樓全部的窗戶都被遮光布嚴嚴實實擋住後,這一棟古老的白家老宅徹底陷入了沉靜的黑暗。就好似提前降臨的黑夜,預示了末日的到來。窗外雨聲漸起,從最開始的滴滴答答演變成後來的傾盆大雨,仿若天之頂柱歪斜,異世界的洪流洶湧而至,勢若奔馬,遮天蔽日。顧念宸在手電筒的白光中走回白瑾身邊,果不其然瞧見一張熟悉的慘白臉蛋,他不禁苦笑道:“你這又是何必呢?”“置之死地而後生。”白瑾僵硬道:“你把我扶起來,帶我回我自己的房間。”顧念宸以言行事,把手腳冰冷的白瑾從地上半扶半抱地拉了起來,一邊輕聲安慰,一邊帶她走進更為黑暗的小臥室。儘管白瑾極力控制自己,卻還是難以掩飾地哆嗦起身體,她緊緊攥著顧念宸的手,直到摸索著坐到了自己曾經的兒童床上,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顧念宸擔心地摸摸她的臉,問道:“還好嗎?”白瑾擦了擦後頸上的冷汗,勉強應道:“還行。”顧念宸點點頭,正要往她身邊一起坐下,白瑾卻忽然伸手推拒地擋住他,顫聲道:“你不要過來,你站到牆角去,把燈關了。”顧念宸大吃一驚,繼而不假思索地否決道:“你會受不了的。”白瑾對黑暗的恐懼從沒接受過治療,曾經在最為熟悉的白家中遭遇黑暗她已經恐懼失態成那樣,哪怕是為了顧念宸而踏進籃球場黑暗的甬道里,她也不敢逞強地鬆開顧念宸一下,如今,她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事發地,回到了她記憶裡黑暗的發源地,她卻打算孤擲一注地獨自面對她生平最畏懼的東西。顧念宸如何不擔心。白瑾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卻還是固執己見道:“不試試怎麼知道?”顧念宸不願意這樣做,白瑾便搶過手電筒,咯噠一聲關掉了開關。房間裡唯一的光源被切斷,黑暗大獲全勝,進而全面圍剿白瑾。白瑾幾乎要窒息了,但她還是沉著聲說道:“顧念宸,離我遠一點,不要說話。”顧念宸知道她是鐵了心要完成這件事,便退到臥室的角落裡,收斂自己的呼吸,全神貫注傾聽白瑾那處的呼吸聲,以備隨時過去用自己的懷抱為她遮擋黑暗。白瑾孤身一人坐在兒時的小床上,她閉上眼,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回想起二十年前的晚上,當她獨自一人躺在臥室裡睡覺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