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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以為他瘋了。

其實,父親是著急,當初三個孩子中,姐姐和大哥都已經過了18歲,務農已經好幾年,按照父親的說法他們兩位已經成為真正的農民,沒有什麼希望了。而唯一還有希望的我剛剛小學畢業,父親發誓拼了老命也要讓我離開農村。可是,要把全家人的農村戶口轉成城鎮戶口,在當時對於父親來說是不可實現的任務,就算真拼了老命,也無濟於事。

是鄧小平救了父親,帶給我們希望。我們鄉下村子裡得到恢復高考的訊息足足比城鎮晚了兩三年,主要原因是我們那裡沒有高中生。父親得到這個訊息後,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別讓他不能相信的是,高考只憑成績,富農地主的後代和貧下中農的後代一視同仁,機會均等!

父親天沒有亮就動身到城市去打探訊息,晚上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才興沖沖回到了村子。父親帶回了確切的訊息,也帶回了我們家最後的希望,同時我開始在人生的道路上起跑。

接下來的三年初中和兩年高中裡,我只知道一件事:學習,學習,再學習。作為中學老師的父親,十幾年後再次捧起了書本,戴上老花鏡開始認真地備課,不過他的學生只有一個,就是我這個全家的唯一希望。五年後,高考成績放榜了,我的總分進入全省的前十位。父親高興得熱淚縱橫。

在選擇大學志願時,父親特別謹慎起來,他告誡我,原則只有一個:絕對不要和農村沾邊!於是父子兩人就在電力不足光線微弱的電燈下密謀了整整一晚上。由於我是報考的文科,所以選擇並不是很多。

父親首先否定了政治和經濟兩科,他說在中國學習政治的人沒有好下場,而學習經濟的人一定會和農村打交道,中國是經濟大國,農村人口占絕大多數。

“哲學系怎麼樣?”我問。

“胡思亂想和胡言亂語也能算是一門學問嗎?”父親否定了我的選擇。

“歷史系怎麼樣?”我看著眼前的科系表問。

“歷史都是假的,只存在於統治者和弄權者的腦袋裡,你學那玩意幹嗎?”

“是人民創造歷史的!”我嚴肅地糾正爸爸。

“這沒錯,兒子,可是寫歷史和篡改歷史的不是人民,而是那些統治者和當權者的御用文人們。”

“那我去當記者,好不好?”

“不行,當記者經常要下鄉到農村採訪,搞不好還被分配到農村基層工作……”

我面前的科系專業表已經到盡頭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地看著爸爸。他卻突然興奮起來。

“有了,學習國際關係,這裡有,你看,復旦大學國際關係專業在湖北招收兩名學生……”

不錯,這國際關係專業和農村是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世界,兩個概念,父親終於找到了可以讓我永遠脫離農村的專業。

復旦大學錄取通知書送過來後,父親高興得兩夜沒有閤眼。他告訴我,這國際關係是要出國,是要在國際舞臺上跳來跳去的,絕對不會回到農村。他還告誡我,千萬不要回到農村來,而且我們本來不屬於農村,我們本來就不是農民……不要學你的哥哥姐姐,他們已經完蛋了……

我離開家鄉前往上海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學習,從那以後,一種無形卻無處不在的孤獨一直陪伴著我……

*****

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又或者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年齡階段感覺到某種孤獨,有的人在人群中感覺到特別孤獨,有的人在高朋滿座時也會流露出寂寞,有的人在舉目無親時感覺到孤苦伶仃,有的人在無緣無故的時候感覺到無依無靠。我身邊的人也一樣,各人有各人的孤獨。例如周伯伯,他到老來退休,老伴突然離他而去之後,感覺到舉目無親的孤獨;梁科長總是抱著一副打盡天下不平事的心態卻幹著維護天下不平事的工作,心裡時常有孤獨也不足為奇。至於美麗大方的媛媛,哪怕是在和我卿卿我我的時候,也會突然走神,那時我感覺到她的人雖然還在我身邊,心卻孤獨地徘徊到神秘的地方去了……每個人的孤獨都各不相同,唯一相同之處,是大家都認為自己的孤獨才是真正的孤獨。

我的孤獨也是真正的孤獨,我的孤獨好像是融進血液裡。我試圖找到自己孤獨的原因,但一直沒有成功,或者說我始終無法確定。

離開父親,離開湖北農村後,那種孤獨就如影隨形地跟上了我。我覺得自己始終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在大學裡已經有這種情況,全班有一半同學來自上海,另外大多也來自全國的城鎮,全班來自農村的只由三位。但由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