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宅邸。
那下人見沈靜舟衣飾華貴,言語之間便頗為客氣。沈靜舟照著曲天虹叮囑的胡說八道一番,那人居然將他放了進去。
兩人進了大廳,只見果然賓客濟濟一堂,都是些儒雅人物。王老爺也坐在其中,白麵微須,更是顯得儒雅端方,沈靜舟看著他,心中說道:「好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便不再搭理。再看時,只見那些書生也都坐在廳中。
酒過三巡,王老爺站了起來,說道:「各位今日光臨寒舍,不勝榮幸。閒話少敘,今日不才就出幾個題,李家公子不來,他的朋友同好相答亦可。哪一位先來?」那些書生都是面有怒色,有幾個人已經準備站了起來。
王老爺呵呵一笑,說道:「今日來的都是儒雅之士,貴胄名流,各位如何應對,自然會讓人銘記於心。」他此言一出,有些人就沉默了下去。
原來這些書生都是貧寒之士,雖說出於一腔義憤,但也沒想到王老爺能請來如此多的達官顯貴。就算這些貴客中有些和王老爺的私交一般,自己若是出了醜,必然貽笑大方,連累了仕途,則此生完矣。心中雖然憤怒,卻是不敢強自出頭。整個大廳一片沉寂。
忽然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小可不才,願意答題。」
這聲音清亮優雅,在這沉寂的大廳裡陣陣迴盪,眾人都覺得全身一震,齊齊望向了那個說話的人。
那人長身玉立,身穿華服,這大廳本已是明亮之極,但眾人望向這人時,卻覺得他的容顏光彩照人,讓人覺得這大廳都更加明亮了起來。
這人自然就是沈靜舟了。他看了眼望向他的眾人,卻絲毫沒有膽怯之色。
王老爺微微一笑,說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沈靜舟說道:「小可姓周,名靜沉。無字。」
曲天虹心下暗笑:「他居然將自己的名字倒了過來。」
王老爺仍是滿面微笑,說道:「原來是周公子。」又拈鬚一笑,說道:「不知周公子的字型如何?」沈靜舟微微一笑,並不說話。那王老爺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廢話,請周公子大展才華,寫上五種字型。」沈靜舟說道:「是不是不拘寫什麼?」王老爺笑道:「這道考題,只為考究公子的好字。」右手輕擺,僕人將文房四寶送上。
沈靜舟微一沉吟,拈筆在手,寫了下去。過不多時,便已寫完。僕人將那幅字拿起,面向眾人。只見那清雅的花箋之上寫了一首詩:「絕代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
筆致嫵媚,墨香馥郁。王老爺細看了一遍,輕嘆道:「這一幅衛夫人簪花小楷,真是令人觀之不倦。只是周公子故意將北方二字改為絕代,可有深意藏之?此佳人者,所指為誰?」再看這位周公子時,只見他清瘦白皙的臉上微現紅暈,卻沒有回答。曲天虹站在他旁邊,心中也是一動。
沈靜舟又蘸了濃濃的松煙之墨,在一張素箋上寫了下去。未及寫完,王老爺已是輕咦一聲,待到那僕人將字展給眾人看時,讚歎之聲四起。只見那素箋之上,錄的乃是「清奇「一格:「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滿竹,隔溪漁舟。可人如玉,步渫尋幽。載瞻載止,空碧悠悠,神出古異,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氣之秋。」王老爺拈鬚笑道:「好一句可人如玉!柳公玄秘塔碑清奇之意,盡在筆意之中。」
待得又一幅字展現在眾人之前時,很多人已是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原來暗花古箋上,正是一筆張旭的狂草。錄的是「飄逸「一格:「落落欲往,矯矯不群。緱山之鶴,華頂之雲。高人畫中,令色氤氳。御風蓬葉,泛彼無垠。識者已領,期之愈分。」那字型飄逸瀟灑,真有揮毫落筆如雲煙之致。
第四幅字寫完時,眾人已是不由自主的大聲喝采。原來那精緻之極的描金花箋上,竟然是以瘦金體書之。此種字型極為難學,這幅字卻是幾可亂真。寫道:「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待到最後一副字時,眾人已經再也顧不得讀書人的文雅,都紛紛離席上前,細細觀看。原來在這難得一見的煙花軟箋之上,寫了韋應物的一首詩。字型卻是非王非柳,非顏非鍾。乃是獨具一格,從未見過的字型。寫到那最後兩句「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時,力透紙背,筆意縱橫,飄忽靈動,幾欲破紙而去。曲天虹默默看著,心想:「這首詩的筆法,他竟然和我寫的一模一樣,只不知他獨自練了多久?」
王老爺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