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弼驚完大怒:“二哥當吾吃塹不長記性?”府中已有一樁醜事,難道還會再犯?
程處亮淡笑的看了一眼三弟,躺下蓋上被子。見三郎果真要急了,才笑道:“三郎就敢肯定,此時那婢無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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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二更,虞國公府佐然院中,卻有湘娘未睡。坐在榻上怔怔,耳中秋簾響動,稍時便有涵娘話聲過來:“郎君才教完二孃棋藝。屋裡有說有笑模樣,可大多是郎君在逗趣。”
溫湘娘長吁了一口氣,支肘撫住額頭:“那孩子到底對吾有怨。”若心中無怨,又何至於說出那等話來。
涵娘也是如此作想的,可這話卻不可與娘子直講。想想後道:“其實郎君所說也有些道理,況且郎君這般,也有心疼二孃緣故。娘子不是一直期望郎君可心中無礙,繼續如幼時疼寵二孃麼?”
溫湘娘無話,低頭看著案几,慢慢笑了出來 :“寶襲真是越來越俐了。吾不過順她意思說了幾句應景閒話,竟猜得出來?”
“這樣不是也甚好!”涵娘扶了娘子進屋休息,床上已經鋪就。溫湘娘寬衣上床後,身上有些冷,便與涵娘講:“汝來陪吾吧。”涵娘噯了一聲應下了。
一聲長呼,燈燭影滅。
屋內寂靜無聲,屋外也只有風吹柳梢響。初弦月兒細牙一般,隔紗看去竟那般肖像二孃小時笑眯眼兒模樣。不覺眼角發澀,一絲燙意滑了下來。涵娘伴娘子時久,怎能不懂娘子心意。雖身邊無哽咽之聲,可那呼吸已表心跡。饒是平時話語萬千凌厲,可在這事上卻是怎樣說也是錯。娘子固有委屈,可二孃何嘗不冤?明面上是國公府嫡出小姐,可實際上卻是……奸生女三字太過難聽,放在別家還不如賤口奴婢。二孃自幼得郎君喜愛,嬌養長大,怎能生受那般大辱?是怎樣也不能不怨娘子的。
“唯今之計,只有好好予二孃找戶人家。且,關於那事,真的不能再提一字了。”郎君話說得雖重,卻是有理的。若真讓人知道二孃身世,溫家幾代書香體面,盡皆丟盡了。不但祖宗顏面不保,將來後代女兒亦得為此受累。
“都是吾之錯!”錯得太深了。
旁邊涵娘無語應解,只得另起話岔:“前陣子許多邀約,娘子皆以二孃不在府中推拒了。可如今二孃歸來,訊息怕是瞞不住的。尤其裴夫人那裡?”說什麼也是義母,真把那麼個伶俐心竅的惹得不悅,可是得不償失。
黑暗中,溫湘娘淺淺扯了麵皮,那個阿裴,真是千年不變!
不過涵娘說的確也是實情,與她翻臉,著實不必。怎樣也得看在虞公面上!阿裴便是再不好,難不成虞公還會向著溫氏不成?胳膊肘總是朝裡拐著的,這點久久以前溫湘娘便已知曉。所以,她不會再天真。
第65章 突如來
五月初四歸來,初五時分便是端午、不,大唐這裡稱為浴蘭節。
一大早起來便聞到艾葉和菖蒲的藥香之氣,又有裝有裝有麝香、丁香、沉香、白芷等藥物的香包被如瑟掛在腰帶上。蓉蓉今年梳的髮式尤其別緻,居然是靈蛇髻。釵環竟一概不取匣裡的金玉,反是拿了一隻頗精緻的匣子裡。開啟瞬時,幾乎唬了寶襲好大一跳。
如瑟還是頭一遭見娘子這般,捧著盒子又上來一步:“這五毒釵是永興縣公夫人前幾天派人送來的。今日浴蘭皆要佩帶的。”說著還一側腦袋讓二娘子瞧見了她後頭發上簪的一隻艾角壁虎。寶襲嘴角抽得幾乎暈過去,卻也只能入鄉隨俗。心中不適,一路往佐然院中走的路上,總覺得有人盯著自己髮式瞧。門口遇到今日休值的阿兄,更覺得這隻狐狸今日笑得格外古怪。
所幸,屋中姑母頭上亦彆著兩隻。這才算平下心氣來!
溫大郎看之,著實忍將不住,大笑出來。寶襲又羞又惱,杏眼圓圓瞪將過去,卻惹得溫大郎心情益好。
今日佳節,自有節假可放。可聖人於曲江設了端陽宴,溫大自然得從之。不過宴前卻還有不短時候,稟過姑母后,便帶著寶襲歡歡喜喜的出門去了。身後溫湘娘觀這兄妹二人親近模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聖人設宴曲江的訊息前些天就散出來了,是故今日這廂地方尤其人流擁擠。溫思賢與寶襲出得時早,又乘快馬,是故到此地來時,還未見太多人樣。溫思賢輕車熟路,很快便帶寶襲到了一家三層酒樓。店主相迎,進得二樓角落包廂後,寶襲才知溫大郎竟然兩月前便在此包下此屋。雖是狹小,卻是正對江上風景。
“少時起宴後,江上會有龍舟相競。寶襲定愛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