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樁正經事多半是韓肅在處理,也少往他面前兒送。這會兒自然不能隨意說出那王石青如何,只得叫下人傳了韓肅來問話。
韓肅進屋叉手行禮,問有何事。
王爺說:“府上前兒是不是抓了個叫王石青的江湖俠客?”
韓肅略想一二,道:“那般身手,算不上俠客。不知王爺問起他,什麼用意?”
蘇一在旁邊紅了紅臉,才剛跟王爺說的還是他們是老江湖。這會兒瞧著,她那師伯和這師兄,都不是什麼厲害人物。她不出聲兒,又聽王爺說:“身份底細,可都調差清楚了?”
韓肅仍是規矩回話:“已經調查清楚了,這王石青身上沒有人命案子。平日裡只與自己師父一處,浪跡各處。大事兒沒做過,頂多也就是趁亂佔些便宜,也是生活所迫,確是個老實人。因兩人身手差些,旁人也不願拉攏了結黨,至今還是二人單著。正打算要放了去,不知王爺有什麼別的示下?”
既如此,這事兒就好辦了,也沒有再求不求的事兒。王爺看了眼蘇一,又與韓肅說:“你去把那王石青帶過來。”
韓肅領命退下。
蘇一暗暗鬆了口氣,原她也沒直接說要王爺放人。本來還怕他這師兄犯過什麼了不得的事,求了王爺是難為他。這會兒是不必多想了,橫豎人是能叫她帶走的,也不為難任何人。她立在一側,面上松閒,雙手纏握掖在裙面上,並不與王爺多說話。
許硯卻看著她,手裡慢慢數著蜜蠟珠子。數了一氣,忽嘮閒話一般說:“一一,你得知道,這世上好人不多,本王算一個,旁的還有你爺爺,其他也就沒有了。”
卻又是為什麼突然說這話呢,也是閒來無事瞎囑咐。他也知道蘇一不是個能吃虧上當的主兒,可也不見真就能徹底叫人放心了。譬如,她還與小白好呢,那個花花大蝴蝶。
蘇一自然也想不出他為的什麼突然說這個,但說好人只有他和她爺爺,那是不對了,因回他話說:“好人也還是有的,譬如我師父,還有小白。”
她果又提到小白,許硯想起昨兒個在值房前,小白站在蘇一傘下的情景。他偏過頭去,話來不對題道:“我近來考慮了一下,小白一家都在京城,讓他跟著我在渭州總不是個事兒。他在我身邊也跟了不少日子,該學的也學了大概。這會兒也是時候了,叫他自個兒撐頭出去闖闖。宮裡謀個差事還是容易的,等他辦完這趟差事,我就請旨調他回去。回到他父母身邊,好歹也有人管管。否則這麼混浪下去,娶不上媳婦兒,他們二老也要來尋我的不是。”
蘇一不知道他怎麼又扯到小白的去留上,越發摸不準他說話的條理和用意了。但卻覺他說的話甚是有理,盡數都是為小白打算的。調他回京城,一來能一家團聚,二來也能升個職稱。在宮裡當差,尤其能在御前當差,總比在他這王府裡強很多。況這王府的主子,還是個沒實權的王爺。
是以,蘇一說:“小白定會感謝您的恩德的。”
許硯嘴角呷上笑,重複一遍她的話,“小白應是會感謝我的恩德的。”
話說到這裡,韓肅帶了那王石青到了門前。從外頭傳聲話,直領了進來。蘇一聽到聲音就把頭轉向了門邊,但瞧見韓肅帶著那王石青進了屋,便只管瞧那王石青。這兩日都聽著他的名字了,卻不知他長得什麼樣子。這會兒只見他跟在韓肅身後,一身白衣,錦緞髮束,端的是一副江湖上翩翩大俠的打扮。樣子生得也甚好,有股子風流不羈的味道。瞧著這樣的,也應該是個灑脫的人物了。
蘇一對她的好感正在濃時,卻忽見他“噗通”一聲跪王爺面前去了,趴地不起道:“王爺大恩大德,永記在心,沒齒不敢忘。今兒出了王府,定日日去廟裡燒香給您祈福。您要不嫌棄,我投了王府給您做奴才也成,天天伺候您。”
蘇一一頭黑線,默默碰了一下額——這怎麼瞧著是另一個她似的。
炕上王爺拂開袖子,把手擱到腿上,“要謝便謝你師妹吧。”
王石青伏在地上,頭也不抬,繼續道:“王爺說笑,我師父從來也沒收過女弟子。因他本事不大,找他拜師的也是沒有。他徒弟,也就獨一個我罷了。”
這實誠勁兒……蘇一不能眼瞧著他這麼犯憨下去,因在旁邊清了清嗓子,小聲說:“我是蘇士庸的孫女兒。”不知道她名字,難道還不知道他師爺爺的名字麼?
卻不成想,那王石青伏在地上稍偏了偏頭斜著眼瞧她,“蘇士庸是誰?”
蘇一結舌,卻仍是小聲說:“你師父的師父,你師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