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海裡揮之不去。莎拉那時吞吞吐吐說出的一番話,彷彿一條無形的枷鎖,緊緊捆綁住他的心臟。
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扯開嗓門向薩克招呼,醉眼迷離地大笑,露出兩顆大門牙:“嘿!年輕人,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要不要來加入我們啊?”他的身邊有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夜妖精姑娘,穿著性感的衣裙,正向著孤單一人的薩克頻頻送秋波。
薩克淡然地搖頭,遠遠向他們舉起酒杯,忽然間眼角瞥見一個奇怪的背影,令他在意起來。
那彷彿是個中等身材的老人,披著灰麻布的軟斗篷,腿上纏繞厚厚的紗布,手裡拄著一根不起眼的黑色柺杖──簡單的黑魔導士打扮,事實上,薩克也察覺到了他的黑色先天屬性。
老人正和路易低聲說著話,路易顯得很不耐煩,冷著臉,頻繁地搖晃腦袋。他本是個熱情、好脾氣的老鰥夫,無論遇見什麼樣的客人,都不至於擺出如此糟糕的臉色,今晚卻一反常態,像換了個人似的,聲音也顯得格外陰鬱。因此這時候,過往的旅客們也不由地向櫃檯投去好奇的眼神。
突然,酒館老闆的嗓門拔高,顯得惱火極了:“我說了,我不認識什麼‘莎拉小姐’,幾天前她的確來過這裡,弄來一群聒噪的召喚鳥,這是大夥都知道的事,我不比其他人瞭解得多。”
冷不防聽見莎拉的名字,薩克心裡頓時一驚,他剛站起來,那奇怪的老人便戴起斗篷的帽子,低著頭匆匆走出酒館。路易的嘴裡仍然大聲叨咕:“噢!讓那倒黴的小姐見鬼去吧,免得壞了我的好心情!莎拉……噢!莎拉……”
“路易先生!”薩克走近他,打斷他的自言自語。
“什麼事?”路易低垂著臉,一手支撐腦袋,看著賬簿一動不動,“要哪種酒?”
“不了,謝謝,我來結賬。”他拿出兩個硬幣放在桌上。
“……”
路易仍然一動不動,那兩枚銀幣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卻視而不見。
“路易先生?”薩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易就像灘爛泥一般軟了下來,彷彿是一堆被抽出底基的積木,剎那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天哪──這是……”薩克倒吸一口氣,提起路易虛軟的胳膊,在他的脖子間仔細觀察,又一次看到了那不詳的徵兆──“突起的疙瘩”,操屍術!
薩克皺著眉頭,二話不說追出酒館。邊追邊在心裡思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路易就已經成了被操縱的屍體了呢?是在那奇怪的老人離開之後嗎?──不,這不可能!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在他點第一杯烈性紅酒的時候,路易還是活著的,他清楚地認出了薩克,因為是阿米迪埃隊長的朋友,他甚至還順道問了聲好,那個時候他是正常的!但是在那之後,一切變得詭異起來,不僅是他的聲音,還有態度和語氣,都有了極大的轉變──顯然,路易是在和奇怪的老人交談當中,不知不覺被殺害的,而且,還被人施加了操屍術,控制了聲音。
最令他擔憂的是,“路易”大聲叫嚷的名字──莎拉小姐!
這一次,又有什麼陰謀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悄悄計劃著?老人是誰?和在沓泊裡的操屍術有什麼聯絡?和莎拉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噢!不……”薩克停下腳步,停止漫無目標地追逐,他抱著因喝酒而漲痛的頭,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對自己說:“不對,我是知道的──自上一次操屍術起,我就有了強烈的懷疑,這種感覺一直使我困擾,我卻遲遲沒有去正視它……是的,我之所以逃避去追究,就是因為──我其實心裡早已經知道了那個人是誰!”
他越是懷疑,潛意識就越是避開這種想法,他總希望自己是錯誤的,可是事與願違,迷霧正在被撥開,向著他所不希望的方向,一步步逼近問題的核心。事到如今,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心中,他已經沒有理由再置之不理了。
“無論對錯,我也該,下定決心去了解真相,即使它會令我感到很悲哀……”薩克打定主意,施放空間移動魔法,喃喃說道:“莎拉,在你回來之前,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海底西蒽國王宮──莎拉正愁眉苦臉地趴在閃閃發光的化妝臺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唉聲嘆氣:“啊!這本來是件多好的事,我給德納斯打氣,用盡方法安慰他,鼓勵他,幫助他重新振作起來──他現在的確是拋棄了過去種種傷痛,開始敞開心扉,嘗試新的生活,可是……看看這種改變……他會不會起勁過頭了呀?”
德納斯?久裡安,擁有高貴身份和至高無上地位的年輕人,在莎拉的開導下,願意忘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