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西南民族學院。藏曆年的頭一天,我穿著漂亮的藏服,佩著藏刀與同學聚在小酒館裡喝酒。不知喝了幾件啤酒,為一個女生與同學打了起來,那同學醉得很厲害,抓起酒瓶就朝我砸了過來,我抱著流血的頭,掙脫大家的勸阻,抽出藏刀朝著對方的臉狠狠地紮了一刀。他的眼睛沒有瞎,我只是扎到他的眼角,流了好多的血。這次流血事件讓我付出的代價是學校給我的一個記過處分。我暗暗發誓,不再佩刀。於是便將藏刀寄回給了阿媽。當阿媽得知事情的真相,捎來一封長信對我說,澤仁,你給我記住,我們真正的牧人不是佩刀的魯夫!
尼瑪澤仁話完,表情無比懺悔。紫娟忍著最痛的傷,臉上慢慢浮現出草原野花般的微笑。尼瑪澤仁敏感地掃了我一眼,你看,這次我阿媽取出封存了十多年的這把藏刀只想讓我用來裝點一下節日的氣氛,不料卻傷了你的朋友,實在是對不起呵。說到這裡,尼瑪澤仁忽然將話題峰迴路轉:為了決定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決定將這把藏刀送給你,無論如何,請你收下它吧。
這著實讓我感到意外,尼瑪澤仁雙手托起藏刀,在我面前重重地跪了下來……
離開藏北後,我走過許多雪山和草地,感覺尼瑪澤仁的影子一直跟隨其後,在突然的幻覺裡,他有時就像一把隱匿在雪山與草地之間的藏刀,當太陽偷跑出來的時候他就光芒萬丈,當太陽隱退天空的時候他則暗淡無光。那份亙古的神秘感,亦如千年不化的雪山,在我眼睛裡年年生長,即使有時候融化一點點,也要變成文字在我的回憶里加鋼淬火。更多的時候,這把藏刀則成了我夜間行走雪線的“護身符”,只要看它一眼,明天的方向就會比今天亮,只要撫摸它一下,歲月的路就會充滿溫情的陪伴,只要擁它入懷,民族的感情就永遠不會生鏽。
暗戀阿吉拉姆(1)
西藏每年都會有許許多多的節日。
雪頓節便是西藏眾多節日中最最熱鬧的節日之一。在藏語裡,有一種把雪頓節譯為喝酸奶的日子。如此盛大的節日,對一個熱愛西藏並在西藏居住了十多年的漢族青年來說,如果只是喝喝酸奶,我會認為那是一個很沒意思的節日。縱觀西藏瑰麗的民俗文化,看藏戲才是雪頓節的重大主題。因此,雪頓節應該有一個詩意的解釋——喝著酸奶看藏戲。
其實,在西藏的日子,我並未認真看過幾場藏戲。只是每年雪頓節,我都會接到一張小小的藏戲票。這恰似一張藏書票大小的戲票,看上去印染得十分粗糙,它是用類似於印農民畫的宣紙印製的,紙張散發出濃濃的墨香,摸過票的手指總是被染得黑乎乎的,那粉紅色的紙就像往日人民供銷社包紅糖的草紙,上面寫著演出時間、地點,還有戲名。值得一提的是,戲名採用的是飄逸而質感的藏文,就像元帝師法旨。
我沒有收藏的喜好,多數藏戲票到我手上之後沒排上用場就浪費了。現在想來,那才是西藏頗具收藏價值的珍稀之物,它體現的價值不是經濟,而是雪域深處的文化。曾經給我送戲票的文化部門和藏族朋友幾近成了記憶之門的時光幻影,我能清晰記得的只有在布達拉宮前面的草地上看過的那一場藏戲。對於中華民族戲劇歷史中最久遠的戲種之一的藏戲,尤為遺憾的是我至今仍是個門外行。儘管我曾勇敢地跟隨成批的藏族人擠進人山人海的人群,最後眼睛只能傻傻地落在一件藍色的面具之上,久久發愣。藏戲分為白麵具和藍面具兩個流派,白麵具藏戲是早期藏戲,演出風格古樸,而我看到的藍面具藏戲則十分的華麗,尤其是它的服飾和表演,顯得極為多樣誇張。望著它,我無法遙感這座年輕高原的細枝末節?一年一年,它便成了我懷想一個節日的古老詞彙。多年後發現,在雪域高原的細節深處來來往往的那個人並沒有看懂藏戲。當回眸那一場刻骨銘心的藏戲時,自己彷彿成了那個躲在銀幕背後呼呼大睡的孩子,時光之書一頁又一頁地將我翻回童年的記憶。
那時的夜空當然比現在美,星星和月亮絕對比幾米畫上的明亮。最初的童年——常常坐在父親的肩頭。後來的記憶——看一場壩壩電影和纏著父親買一塊橡皮擦成了同等奢侈的事情。放學回來書包一丟,只要聽說哪裡放電影,不管跑多遠的路,餓著肚皮也要去。即使是看過好幾遍的老電影也要去湊個熱鬧。多數時候,電影還沒結束,那個人就倒在草地上打起呼嚕來,直到月光用力地把他拍醒。第二天,比他小一點的孩子拉著他的衣裳問,昨晚電影裡都放了些什麼精彩的內容?他想了半天,摸摸腦袋才反應過來——
我看到的只是銀幕的背後。
藏戲留給我的印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