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我不想恨誰——大概也不會愛誰啦!——咱倆是朋友嗎?咱倆當真可以做朋友嗎?”
朱爾斯說:“咱們是朋友。”又沉著臉道:“這有什麼可懷疑的?我要不是猶太人,我一定會問你,你為什麼不住在哈萊姆黑人區。”我瞅々他,他抬手一笑——“因為我是猶太人,所以沒有問過你。哎,皮特呀,”他又說:“我幫不了你——去散々步,喝一通吧,咱們是同命相連呀!”
我起身:“我以後再來。很抱歉。”
“沒什麼抱歉的。我留著門,到這兒來睡幾天吧。”
“謝々。”我說。
我覺得自己掉進了大海,仇恨像骨癌似的吞蝕了我。
我約艾達晚餐相見,在格林威治文化村一個義大利式的酒家碰頭,酒家設在yin暗的地下室;桌上都點著蠟燭。
值得慶幸的是,這天晚上顧客不多。進門時,只在餐室的另一面坐著兩對男女,誰也沒有瞧我。我在牆角一個隔開的小間裡坐下,要了一杯老牌子的蘇格蘭威士忌。艾達晚了,我喝了三杯這樣的酒她才來。
她穿著一件高領黑衣,戴著一串珍珠短項鍊,著實漂亮;頭髮還梳成剛々蓋過耳朵的下卷齊肩型。
“乖々,你樣子真美。”
“謝々。多等了一刻鐘,但我想是值得的。”
“值得。你想喝什麼?”
“我嘛——你在喝什麼?”
“老牌子的。”
她聞々杯子。瞅著我問,“幾杯了?”
我笑道:“三杯。”
她說:“是嘛,我想你也該找點兒事兒幹了。”跑堂的來了,我們定了一道曼哈頓雞尾酒菜,兩碗粗細不同的蛤蜊滷麵,又為我要了一杯老牌子的蘇格蘭威士忌。
“寶貝兒,今天有成效嗎?找到工作了?”
“不是今天,”我說著,給她點燃香菸,“梅特羅給了我一個好機會,去海濱演《土生子》的主角,可我拒絕了。你知道,老讓我演這種戲,撈個體面的角sè真不容易。”
“那好,要是他們不能馬上給你個體面的角sè,你就告訴他們你要回塞爾茲尼克的劇團去。塞爾茲尼克將給你找個有勇氣的角sè——不過,他和他們的想法一樣,還會讓你演《土生子》的!這,我也受不了。”
“用不著你說。我對他們講了,兩週之內,如果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劇本,我就不幹了。就這麼簡單。”
“皮特,我的小寶貝兒,這只不過是談々而己。”
酒菜到後,我們一聲不響地坐了一、兩分鐘。我一口吞下去半杯酒,就玩起桌上的牙籤來了。我覺得艾達在瞅我。
“皮特,你會喝得爛醉的。”
“親乖々,南方紳士的第一招就是會控制飲酒。”
“這神話比古代化石還老。不過,你的籍貫是東部的澤西城。”
我一飲而盡,對她咆哮:“東方南方全都一樣!”
我看到坐在桌對面的她快要發作了:嘴巴略々噘起,下巴也有點發尖:“你今天怎麼啦?”
我討厭她的關心,也討厭自己乞憐,便喃々地說:“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情緒不大好。”
說完,我對她強露出笑臉,想把內心的痛苦趕跑。
“好了,我知道一定有事,求你告訴我吧。”
我若無其事,輕描淡寫地說,“你知道朱爾斯給我找的那間房子吧?噢,房東老闆娘今天把我趕了出來。”
“上帝保佑美國的平等共和制度。”艾達說,“你想花費我丈夫幾個錢嗎?咱們可以告她。”
“算了吧。只要和法院打交道,美利堅合眾國的每一個州都會把我送上斷頭臺的。”
“嚇々她也好嘛——”
“嚇個屁。我熬得過去。”
正文 13先決條件(4)
飯來了,我不想吃。第一口嚥下去,肚子便像敲鑼似的響起來。艾達動手去切寬麵條。
她說:“皮特,儘量別想得太壞。全世界的人都在一同遭難。別讓這事毀了你的銳氣。人應該學會怎樣對付不測事件。”
“你說起來怪輕巧。”我還她。
她馬上瞅我一眼,又把目光移開,說:“說實話,能做到很不容易。”
我不相信她真的理解這件事;也無話可說,就像捱過吵的小孩子,坐在那裡,低眼望著盤子,不吃飯,也不吱聲。我希望她往嘴,別自作聰明,別擺出大人的鎮定的樣子,我的上帝啊,我們兩個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