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象一隻忠心的獵豹,靜靜的在房外潛伏著。
無論任何人,甚至只一隻狗接近這幢房子,都一定會捧著半邊潰爛的腦袋去見閻王。
這時候,混濁的咳嗽又再傳到觀雪庭中。
錦袍人的鼻子彷彿一動。
有些人的鼻子一動,他的神態就會變得很可愛。
尤其是女人。
有些人的鼻子一動,他的神態就會變得很可笑。
尤其是傻子。
但有些人鼻子一動,他的神態卻會變得很可怕。
尤其是眼前這個錦袍人。
他並不可愛,也不可笑,他只會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
方殺就站在他的背後。
他站立的姿勢並不很端正,看來甚至很隨便。
但他的神色,卻比戰場上等候決一死戰的將士還更肅穆。
他的臉色簡直就像是塊石頭。
一塊又冰冷又堅硬的石頭,就算你用鑿子在上面重重敲一下,也未必會令到這塊石頭有任何的改變。
唯一能改變這張臉的人,就只有這個揹負雙手,靜觀窗外雪景的錦袍人。
錦袍人忽然說:“他來了。”
方殺卻道:“他老了。”
錦袍人道:“你看見他?”
方殺道:“不是看見,是聽見。
錦袍人道:“怎樣聽法?”
方殺道:“十六年前,我曾聽過他的咳嗽聲。”
錦袍人問道:“十六年後。又有何分別?”
方殺道:“他的咳嗽聲老了。”
他的說話別人聽來也許會不太明白,但錦袍人卻很明白。
錦袍人沉默片刻,道:“他的人雖老,但寶刀未老。”
方殺道:“但願如此。”
錦袍人目中忽然露出一絲淡淡笑意:“他若又老又頹,根本就不屑你出手。”
方殺並不否認。
他道:“我喜歡刺激,喜歡冒險,殺一個庸手不但不刺激,簡直是活受罪。”
錦袍人道:“專殺庸手的人,只不過是屠戶。”
方殺道:“我不是。”
錦袍人的目光仍注視遠方的白雪:“你的確不是,否則你也不配站在這裡。”
方殺的臉上突然露出感激之色:“我明白。”
錦袍人道:“能瞭解我的人並不多,就正如能瞭解你的人也絕少一樣。”
方殺再重複那三個字:“我明白。”
錦袍人淡淡道:“你有信心殺他?”
方殺道:“七分。”
錦袍人很滿意。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方殺的臉上,然後緩緩的道:“昔年你與九翅飛鵬卜一劫之戰,你有沒有忘記?”
方殺道:“沒有忘記。”
錦袍人道:“決戰之前,你自信有幾分把握?”
方殺道:“一分。”
錦袍人道:“那一戰你本是九死一生的。”
方殺道:“不錯。”
錦袍人道:“但結果如何?”
方殺道:“卜一劫的九翅大鵬神掌還未發出,就已死在要命棒下。”
錦袍人道:“你可知那一戰的勝負關鍵?”
方殺道:“驕兵必敗。”
那個錦袍人點頭,道:“卜一劫自信有絕對把握可以制你於死命,所以,他現在已變成一堆枯骨。”
方殺閉口,他知道主人還有話會說下去。他沒有料錯。
錦袍人又淡淡的接道:“別輕視自己對手,別把自信變成驕傲,否則敵人就有機會把你的臉孔一腳一腳的踏碎。”
方殺道:“我不想。”
給敵人一腳一腳的踏碎臉孔,這種滋味當然沒有人會願意嘗試。
方殺雖然喜歡冒險,喜歡刺激,但他畢竟還是個人。
也許他並不怕死,但不怕死並不等於想死。
同樣地,想死的人也未必就是不怕死,也許他們更怕死,所以索性以死來逃避死亡與失敗的威脅。
這並非“怪論”。
絕對不是。
這時候,混濁的咳嗽聲已第三次傳到觀雪庭……
(二)
咳嗽聲是從一匹青騾上的人所發出的。這人兩鬢已灰白,臉色也很蒼白的,就算他不咳嗽,也會給人一種滿臉病容的感覺。
他著一襲笨重、殘舊的棉袍。
他的腰變得像個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