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未白看出了我的不安,他溫和的說:“快要到了,我們要去的地方叫做日落之鄉,是薛家的祖屋,有一片寧靜的院子我想你會喜歡的。”
說完,他望著窗外,自言自語:“離開的時候,我才二十多歲不知道他們可好。”
之後,我們都沒有說話,我悶悶的斜靠著,一陣倦意襲來,不一會兒,就沉入夢鄉。
又是一片汪洋,洪水洶湧,我不敢四處看,我知道水面上漂浮著枯枝爛葉,衣服凳桌,也有浮屍,腫脹的臉,泛著青白色,突出白色的眼球,發出惡臭,靜悄悄飄過我們身邊,我不敢看,只是縮排大木盆,死死的拉著爸爸的雙手,可是爸爸的眼睛也漸漸失去了神采,他的手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硬,他彌留之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吃力的說:“小薰好好照顧自己一定”
爸爸的手滑出了我的小手,我再怎麼努力,也拉不住留不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爸爸在洪水裡幾個沉浮,再也不見,眼睜睜的看著爸爸就這樣滑出我的生命我睜大酸楚的眼睛,望著濃黑的天空,望著無盡的惡水,哀痛欲絕的張大了嘴,一聲痛哭生生憋在喉頭
心口一痛,我睜開了眼睛,這個夢或許是我此生都無法逃脫的悲哀,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失去了聲音,也失去了幸福。我抹去了冷汗,抱緊雙臂,深深的陷進了座位裡。
汽車的速度減緩,停靠在一個大大的鐵門前。
天色已晚,月光被烏雲遮擋,四周都是墨黑,看不清哪裡是山,哪裡是樹,濃重得化不開。只有院牆是灰白色,高高的插入黑暗,鐵桶一般死氣沉沉,逼得人透不過氣來。門上有橫匾,四個大字泛著冷冷的金屬光芒:日落之鄉。
薛未白按了按喇叭,不多一會兒,大門“吱嘎”一聲,吃力的開啟了,帶著空洞的迴響,彷彿是一座千年的古墓,這一聲開啟,是否已經驚醒了沉睡多年的鬼魅?
“你先進去。”薛未白說,“我到後門停車不要擔心,川叔川嬸會接待你的。”
我點頭,拎著小皮箱,下了車,院裡漆黑一片,更黑的一些輪廓野獸一樣張牙舞爪,我淹沒在一片黑的海洋,愣在那裡半晌,終於輕輕移動腳步走了進去。
“你是誰?”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我驚跳著回過頭,從門後的陰影走出來一個老頭,佝僂著背,一身黑衣,滿臉陰沉。
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一具乾屍,身子裡已經散發出陣陣腐朽之氣,我的心打了個突,呼吸一窒,不敢看他。
“你可是少奶奶?”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冷不丁的在我身後響起,惹得我背脊一寒,頭皮發麻。
如果說剛才那是一具乾屍,那麼這個老婆婆就已經是個幽魂了,行動全無聲息,面部浮腫慘白,五官模糊不清,我忍不住想起水裡的那些浮屍,胃裡一陣翻騰,冷汗就冒了出來,我捏緊了雙手。
“少爺呢?”她上前了一步,渾濁不清的眼珠直直的盯著我。
我噔噔倒退兩步,呼吸混亂。
身後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幸好,薛未白及時趕到,他快步走到我身邊,說:“川叔川嬸,我在這裡,你們好麼?”
川叔緩緩點頭,卑微的說:“謝謝少爺關心,我們很好,這位是”
“哦她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我的新妻子柳初薰。”
看著薛未白的笑臉,我驚魂少定,暗地裡喘了一口氣,卻忍不住看了看他們的腳下,月光下拉著兩條長長的影子,原來卻是兩個人。
忽然,我看見一對母子遠遠的站在門後,白色的衣裙霧一般輕柔,那女子迎上我的目光,一愣,勉強的笑了笑,那個小孩子也就是五歲左右,低著頭不停的在草地上玩球,紅色的皮球彈來彈去。
我最喜歡孩子,忍不住對這女子心生好感,回報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柳小姐,我們走吧。”薛未白在喚我,我不得不轉過頭去,跟上他的腳步。川叔川嬸跟在後面,就像黑白兩道招魂幡。
“你剛才在看什麼?”
他沒有看到麼?我回過頭去,想再看看那個可愛的孩子,樹影下卻空空如也,一陣大風颳過,捲起一個紅色的塑膠袋,貼著草地上下翻飛,發出呼啦拉的聲響,莫非是花了眼,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薛未白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回頭說:“川叔,為什麼不亮燈?”
是呀,難怪我總覺得不妥,原來諾大的一個院子裡沒有一絲亮光,黑得可怕,就連皎潔的月光都變得詭異起來。
川叔上前一步,回答說:“前天暴風雨,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