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寧侯二人對太后的人品信得過,便商議著一起先將流言鎮…壓,以免被北燕、陳留王覷到了,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禍事。
當時何太后提議,找個身形相仿、聲音相似之人,在紫宸殿以養病之名,偶爾召見大臣面聖,以免眾臣起疑。兩位老大臣嚇了一跳,找人冒充皇帝是死罪,然而又沒有更好的辦法。為了社稷穩定,兩位老大臣不得不晚年失節,同意配合太后做戲,以隱瞞皇帝出宮的真相。
“皇帝”是何家花費兩個月的時間尋遍各地找來的,培養了一個月,正好趕上,急急送進宮裡。他只需要一天到晚躺著,偶爾召幾名大臣入宮,隔著簾子聽他們奏報,不停地咳嗽,就會有侍疾的妃嬪以伺藥為名,把大臣們請走。
大臣們面聖時滿殿燻著藥味,見到皇帝隱隱約約的樣貌,又聽到他的聲音,便沒有生疑——他們的憂心全放在了皇帝的沉痾病體能不能好轉,誰有可能是嗣君,自己乃至全家的政治前途上了。
各有盤算,第一次質疑就這樣掩蓋過去。
。
許是陳留王見煽動不成,朝中重臣穩坐不動,下面的大臣各懷心思,這朝廷派系雖然亂,卻也亂得鏗鏘亂得規律,亂得讓他無從煽動,遂改換了口風——
他揚言宮裡坐的皇帝是假的,是何家和太后想要禍亂朝綱,弄出了個傀儡!
蛇打七寸,如今出了宮的皇帝,就是整個晉國的七寸。
流言雖然扯,但架不住它傳的久,皇帝也沒出來闢謠。這樣一來,即便是先前謁見過皇帝的大臣們,心裡也不由泛起了嘀咕——他們是隔著簾子見的皇帝,影影綽綽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可是皇帝又稱沉痾纏身,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們總不能把皇帝從病床上拖起來。
這一次質疑,來勢不小,不少大臣雖然沒有明面詰問,但私下口耳相傳,議論紛紛。
唯一能夠打探出虛實的,就是從侍疾的妃嬪那裡。皇帝林林總總召見了幾茬大臣,來侍疾的分別有沈賢妃、鄭麗妃和錢昭儀。巧的是她們原本在宮裡也是各自不同派系,這簡直是個敏銳的訊號,引發了眾臣猜測紛紜——鳳位之爭,大概是要看她們背後角力了?
所以大臣們也很糾結,一方面覺得皇帝大概是快要不行了,在權衡什麼;一方面又覺得皇帝大概是有他的考量,才會隱蔽不出,觀察大局;一方面又猜忌那個“傀儡皇帝”的傳言是真是假。
他們糾結著,謹慎著,終於等來了除夕,太后以為聖體祈福的名義辦了家宴,闔宮上下掛遍了硃砂,並准許內外命婦入宮。天賜良機,外命婦們幾乎都是帶著使命進宮,見機找宮中的妃嬪們打聽情況。
想來后妃不和,總不至於串列埠供,哪怕她們說話三分真七分假,等問完了一圈,回來自己心裡掂量掂量,推知一二的本事還是有的。結果外命婦們肩負使命,打聽了半天,那些妃嬪們話口都差不多——
錢昭儀擦著眼淚,圓嘟嘟的小臉更顯嬌憨可憐。
鄭麗妃花冠不整,為伊憔悴,梨花一枝春帶雨。
沈賢妃輕聲嘆氣,哀容不展,愁雲慘淡萬里凝。
三個妃嬪大概這輩子頭一次這樣同步,紛紛向外家命婦們訴苦:
“你們是沒見,陛下因曹後之薨,肝氣鬱結,那形容枯槁,本宮費盡心思喂藥,他也不肯喝……”
“這幾日本宮坐在龍榻前,哭得帕子都溼了,本宮這心裡怕呀,只要陛下好好的,本宮哪怕憔悴一點,也甘心哪。”
“麗妃姐姐去伺候陛下的時候,好歹陛下還同你談笑幾句。本宮可是每次求幾句,才能勸陛下喝口藥。這可什麼時候能好起來啊!”
外命婦們:“……”看來皇帝是真的臥病在宮,卻是對侍疾的妃嬪態度不同?
這又順理成章生出了很多猜測。
有外命婦怕妃嬪們藏著掖著不說實話,故意搗個迷霧陣,就重金買通她們的宮女。那些宮女們推推卻卻,猶豫反覆,最終還是隱晦地說了悄悄話:
“魏國夫人,奴婢這話說完,您就當是發了癔症,聽過就算了。奴婢也是聽別人傳,說不上真假的。聽說,陛下這病啊,說是因為皇后早產薨逝,其實並不是這個緣故,他是為了白昭容。後來也不知怎的,他龍體似乎沒那麼糟,有人都看到他去過西苑,但他就是不出紫宸殿……”
話裡資訊量就更大了。似乎打聽出來的訊息,永遠比正主宣佈的訊息更有可信性,這種小道訊息,把有的大臣的思路都給帶偏到了溝裡。
所以第二次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