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由本就立在門口,向紀姜使了個眼色。
紀姜會意,一把捏緊了迎繡的手,“迎繡……”
“夫人還難受嗎?”
迎繡心裡焦急,忙出聲攔住護衛:“夫人不好,你們也不分個輕重緩急。林先生,趕緊替夫人瞧瞧。”
林舒由道:“林某先安夫人的身子。迎繡姑娘,扶夫人進去。”
三人進到堂中,正堂的後門卻是開著的,雨水剛停,穿堂而過的風還帶著涼意。林舒由對迎繡道,“你去替夫人燒些熱水來,讓其他也在外面候著,夫人這邊需要安靜,讓我先看看。”
“是。”
迎繡生怕紀姜出事,宋簡處自己交不了差,林舒由怎麼說,她就怎麼聽了。忙合門出去傳話。
林舒由走到門前,透過門縫確定外面的人都散去了,方饒過屏風走到後門前。
“出來吧。”
屏風後面門簾被劍柄撩起,紀姜正在點燈。
燈火陡然燃起,顧有悔的影子一下子投到了的對面的那副海棠圖上。紀姜回過頭來的,迎面而來的是那張熟悉的臉。顧有悔瘦了很多,身上那件青灰色的袍衫鬆鬆垮垮地貼在他的身上,他下顎發青,眼睛也有些紅腫,傍著屏風孤零零地站著。
“紀姜……”
他張開口,唇上粘連著意思唾液的黏膩,在紀姜的印象中,無論是在長一部之間取人頭的少年,還是在紫荊關救她於千鈞一髮之際的男子,顧有悔都是鮮活快意的模樣,這還是紀姜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頹然憔悴的模樣。
“你去哪裡了?啊?”
林舒由道:“你們長話短說,我去外面看著。”
說完,林舒由閉門出去。
顧有悔卻仍然立在屏風邊。
雖被叮囑長話短說,但兩個人還是陷入了漫長的沉默。紀姜心中又酸又軟的發疼,一個悲哀的雪球越滾越大,甚至摧殘掉了她身旁為數不多的陽光。
“有悔,你過來。”
顧有悔搖了搖頭:“殿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林師兄騙我說你病得兇險,我才來的。不然我絕不會來見你。”
“那你要幹什麼!”
紀姜的聲音赫然提高:“你是要去刑部劫獄,還是要去劫法場?顧有悔,你不會以為,在大齊的這個年代,江湖之遠真的可以顛覆廟堂之高吧。”
“那你要我怎麼樣!”
他也沒有示弱,一句話硬生生地抵了上去,紀將胸口一窒,小腹處又傳來一陣隱疼,她忍不住彎下腰去,顧有悔見她如此,眼神有些亂了。
忙走過去道:“我去叫林師兄過來。”
“別去……”
紀姜拽住顧有悔的袖口。顧有悔的肩膀一鬆,一時頹然下來。
“紀姜,我這幾日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
說著,他仰起頭的,這麼多年來,他的人生顛沛也順遂,江湖廣袤,風光霽月,朝堂離他很遠,他幾乎是從紀姜身上,才稍微窺見一二其中的殘酷,然而他不曾去想,曾經在下江南的路上,還揶揄過鄧瞬宜的懦弱和無能,如今殺伐落到父親的頭頂上,他才終於明白,這種窮途末路的生離死別,對人而言,是一種多麼悽慘的消磨。
但他不想在紀姜面前流露出絲毫的軟弱。
“以前我說什麼,你都會聽的,這一次你也一定要聽我的。”
顧有悔搖了搖頭:“你越這樣說,我顧有悔越不能縱你。紀姜,我明白,你的心在宋簡身上,不在我這裡,你與他好不容易有了現在這個孩子,他好不容易能稍微放下過去,我知道你或許真的有法子,可是,你若為我出手,日後,你要如何自處,我又如何再面對你。除非……你肯跟我走。”
紀姜沒有說話,天已黑盡,後院中的樹影搖若鬼魅。
“看吧……你不肯的,你……”
“有悔,我不光是為了你。顧仲濂是我母親和滴滴唯一的倚仗,如今的內閣,王正來因為王沛的緣故,是不可能再做輔臣了,如果顧仲濂死了,皇帝的內閣就徹底垮了,如今梁有善把持整個司禮監,矇蔽萬歲,萬歲身邊,除了李娥和黃洞庭,都是梁有善的人,我也見不到萬歲的面,顧仲濂一死,萬歲則生死堪憂。”
顧有悔沉默,紀姜的話涉及整個朝局,他並不能全然聽明白。
“紀姜,要麼,跟我走,我就讓你去行你的法子,要麼,你就給我遠遠站著,生死是我父子的命!”
紀姜慢慢攢緊了拳頭,她何嘗聽不懂顧有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