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還很長,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找你真正的愛情。”
從韓彥成家出來以後,我和鄢琪去了原來的中學,看望了當初教我們的老師,在教室外面聽朗朗的書聲,坐在操場上的鞦韆架上盪鞦韆。
在北京度過的四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我擁有一個普通孩子無拘束的生活,關愛慈和的父母長輩,循循善誘的良師,情同手足的夥伴,還有我稚嫩而充滿希冀的愛情。
我在鞦韆上高高蕩起,讓所有的回憶從我髮梢指端流過,再一次細細感受他們。因為兩天以後,我將回到我出生的宮廷,為我的家族和姓氏,履行和承擔任何我所必須承受的。我會裝扮得美麗端莊,優雅地揮手,微笑著說謊。而我純真的幼時記憶和愛情,會被我藏在心底,只在夜靜時,再捧在手裡看,然後化成一聲輕嘆,散在風裡。
晚上我們買了一堆菜去了鄢琪家,一齊動手做了一頓飯。飯後鄢琪奶奶知道我們有體己話要說,就去了鄰居家打牌。
我收拾桌上的碗筷時被東西一絆,一下子歪在鄢琪床上,手腕上頓時一麻,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把鄢琪用來清潔畫架用的鋼絲刷。這傢伙最近下決心要考美院,就重拾畫筆開始參加繪畫補習班,可丟三落四的性子不改,顏料,松節油,和畫筆滿屋亂扔。
刷上的細小鋼絲在我手肘內側紮了一堆小孔,滲出了輕微的血珠。
鄢琪大叫著奔過來,給我擦了一層碘酒,嘴裡叨叨著:“慘了!慘了!破相了!妹妹你別怕,哥哥我養你一輩子!”
我大笑出聲。
終於忙完坐定,我和她各執一杯清茶坐在桌前。窗外,萬家燈火映著朗月疏星。
“幾時回來?”她問。
“可能再不回來了。”我對她微笑。
“雲深,你家到底是做什麼的?”
“你留著我的email地址,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雲深,我總覺得你這次回來怪怪的。出了什麼事嗎?”
“是家裡的一些事。已經過去了。”
“我看不止。你,你是不是戀愛了?”她圓圓的明亮眼睛似乎能看透我。
我沉默著。
“你是戀愛了!是誰?不是韓彥成,也不是那個卓正。要配得上你的,我看必須要溫柔體貼,事業有成,個子高高,英俊瀟灑,總之是個領袖加皇帝樣的人物。我見過的人裡也就只有你舅舅合格了。”她朝我擠眉弄眼。
我看著她,想和她一起笑,但眼淚卻大滴大滴地落在桌面上。
她的笑僵在了臉上,像吞了一個鴨蛋似地看著我,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喜歡你舅舅?你喜歡你舅舅!”
我對她浮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眼淚卻流得更快。
她又慢慢地坐回去,喃喃地自言自語:“也難怪。他也就大你十三歲,長得又年輕,還跟你幾乎沒什麼血緣關係。我說嘛,你上學那會兒成天把你舅掛在嘴上,哪個男生追你都不理。這次回來了,又那麼奇怪,對誰都好,就是對你舅像個刺蝟一樣。你怕是陷得深了。”她同情地看著我。
“你告訴他了嗎?”鄢琪小心地問我。
我抹了一把淚,朝她搖頭一笑:“他喜歡別人。”
“是那個瑞典公主嗎?我從報上看了。”
我點點頭。
“算了,沒有也就沒有了!以後還有更好的!”她揚揚頭。
“對。”我努力朝她笑笑。
“我們喝點酒,為我們幸福的未來慶祝一下!”
“好!”
她拿出兩瓶啤酒,開啟瓶蓋,遞給我一瓶:“我陪著你,只許喝兩小口!不然醉了我把你弄不回去。”
我拿著瓶子和她用力碰了一下:“為了未來!”
“還有愛情!”她喊。
“對,還有愛情!”我仰頭灌下去兩大口,就被她按住了。
“剩下的酒要浪費了。”我有些不捨。
“才不會!你舍不捨得你的漂亮衣服?”她對我擠擠眼睛,然後用一隻手掌捂著瓶口搖晃起來。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用酒射了我一頭一臉。我尖叫著依樣回敬她。
我把我最後無憂的笑聲連同一隻我常帶的珍珠項鍊留給了鄢琪 … 我兒時的玩伴,我一世的朋友。
德均開著車帶我回家。我坐在昏黑的後座上,剛才和鄢琪共度的歡樂,像眼前流動的車燈一樣逝去。
我的心又回到原地。我告訴自己我已經放下了,但結果只是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