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旁人一起坐,堂屋裡設了一桌酒,張諄和老劉一起陪了。老劉雖是個衙役,但也算有幾分見識,初還縮手縮腳,後頭慢慢也和人說起話來,當了這麼富貴人,老劉也不敢喝酒,只講些鮮話出來聽聽。
廖老爺只夾了一筷子火腿嚐嚐,喝了一口湯就放下筷子,對老劉道:“這些話我已許久沒聽過,此時聽來,真是有趣。”老劉呵呵一笑:“這些都是街坊上粗話,哪能入得了老爺們耳,只是我記得,當日官到任,總要我們講些這樣話,今兒就說出來了,老爺若覺得這話中聽,那就是我們福氣。”
說著老劉就端起酒壺給廖老爺倒了杯酒:“這酒不錯,是蘭花親自釀,十斤酒娘子,足足下了二十斤糯米下去。”廖老爺端起酒喝了一口,這才把酒杯放下:“喜酒既然已經喝了,我也該告辭了。”
張諄也不會留,也就急忙起身送廖老爺出去,廖老爺走到院門口才停下腳步瞧著張諄:“再過十日,你就到我那邊來,這裡也別住了,我那邊空房甚多,你就搬過去。”張諄急忙應是,躬身送廖老爺離開,等廖老爺身影才消失,劉老爺一個箭步就上前拉著張諄胳膊:“賢侄,你認得這樣人,為何一個字也不吐露?”
張諄雖有些明白劉朱兩位方才熱情是因了廖老爺,但內情並不十分清楚,此時聽到劉老爺這話不由皺了眉:“這人是我一個故交舅舅,若說他極有勢力,可去年時候,不過是……”朱老爺已經一巴掌拍張諄背上:“賢侄啊,你這是年紀小,不懂,以為他出入那樣衙門對官兒禮貌就以為他不過是和我們一樣,你豈不聞?”
劉老爺已經把張諄往屋裡拉:“朱兄,你也別這說了,來來,我們進屋,你也好生地給我講講,這位廖老爺到底做了多大生意,我只聽說他生意做極大,但不曉得到底有多大?”
“都做到宮裡了,這生意怎不做大?況且他和那位司禮監老公公,都能稱一聲叔父。別說劉兄弟你,就算我,見了這宮裡中貴人們,不過是看靴頭唱諾罷了。”劉老爺眼不由瞪很大,看向張諄:“賢侄,以後你發達了,可要記得我們。”
“我還聽說,他領本錢,除了這宮裡老公公外,還領了好幾家公府侯府,甚至王府本錢呢。”朱老爺見劉老爺這樣就滿足了,又丟出一個訊息。劉老爺眼瞪越發大了,抓住張諄手就不肯放。
張諄此時也是經過世事了,聽了這話並沒有全往心裡去,只淡淡一笑道:“兩位叔父,我不過是去做個夥計,做好,以後還可以,做不好,就還和原來一樣,哪有這麼地……”劉老爺才不管這些,只拉著張諄道:“夥計和夥計是不一樣,若是親自點夥計,那和別夥計可全不一樣。”
廖老爺並不曉得外面是這樣認為自己,若知道了,大概也只會笑一笑。他已經回到自己住處,換了衣衫,小廝就端來一碗燕窩,廖老爺呷了兩口,管家已經送上信件:“老爺,這是小姐寫來信,小姐還讓人送來一些東西,說等老爺回家過年呢。”
敏兒真是越來越乖巧了,廖老爺接過信就對管家道:“你讓人說,就說我說,讓敏兒好生練字,還有,雖學著管家,可也不能累著了。再有,”廖老爺眉微微一皺,那管家就忙道:“難道老爺是擔心眉姨娘,老爺放心,眉姨娘是個聰明妥帖女子,不然當年夫人也不會讓她來伺候老爺,她對小姐,定會十分疼愛。”
誰還擔心她?廖老爺女色上向來極淡,連喪兩房妻子後是不想再續娶,連這位眉姨娘都是見他內緯乏人,送來伺候他,廖老爺雖收了,但也並沒放心上多少。此時聽管家這樣說,眉只微微一挑:“阿眉是個識進退女子,這點我是明白,我只是想,敏兒說來已經十三,也該尋個婆家了。可要把她嫁出去,我又不捨得。”
原來如此,管家忙道:“原本小還以為,老爺是瞧中了張小爺,誰知他竟另娶了,老爺您認得這麼多人,到時再好好挑一個,也不用嫁出去,只招贅就可。”
廖老爺淡淡一笑:“再說罷,沒事話我就歇下了。”管家剛要退下,有小廝進來道:“週三老爺來了,還說,和老爺許久都沒見了,明日想請老爺去喝酒。”
臨近年底,應酬頗多,廖老爺只得換了衣衫,出去見週三老爺,等人走了,只留下一室岑寂時,廖老爺這才輕嘆一聲,奔波半世,掙偌大家業,可提起身後,卻是空空蕩蕩,連個可託付人都沒有。可惜敏兒是個女子,雖不輸給男子聰明,卻也要斂眉嫁人,當不得自己這份產業家主。這後半世,除了為她打算,竟似再沒有別可做之事。
廖老爺這邊嘆息,張家那頭客人都走差不多了,張諄幫著蘭花收拾廚下,蘭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