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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已是十月底。南面數十里外,崇山峻嶺間。鬱鬱蔥蔥的松竹茂林前,劉慶也在破口大罵:“馬蠻子該死!他是存心要我們死啊!”

這是座倚河而建的營寨,處於蕩輪谷囤西面。跨過浮橋,越過坡林,五六里外便是層層疊疊的帳篷海,此處是馬覺軍的大營。

馬覺軍自南面進囤的路線發動了幾次攻擊,都以失敗告終,就打起了西面的主意。瀘州牢城第二指揮剛剛趕到,便被遣來打浮橋,立營寨,要從險峻得多的西面攻囤。

可此處地形很不利,河岸處地勢狹窄,立營就得直面僰人的襲擾,也因地窄,不可能放太多兵力護衛。馬覺乾脆以牢城第二指揮已轉戰兵為由,讓他們督押民夫伐林立營,沒有派來一兵一卒。

此時驚惶呼聲不斷,民夫不斷潰逃入營,甚至越營而過,自浮橋向大營逃去。僰人衝殺下來了,看這情形,數目還不少。

傳令兵奔回來,倉皇地稟報道:“馬統制說還在整軍,要我們踞營堅守!”

“堅守!?堅守個屁!幾rì前我們還只是建營搭橋的廂軍!他真以為批了甲,拿了兵刃,拿著神臂弓,就成了戰兵!?”

劉慶氣得要吐血,這分明是馬覺把他們當了魚餌,誘僰人出擊。他們能守住營寨,馬覺就可以趁勢反殺回去。守不住也無所謂,營中堆積了大量兵甲,僰人肯定要劫掠一番,馬覺再殺過來,僰人不可能那麼利索地逃走。總之,受難的是他們,馬覺就等著佔便宜。

可他除了罵兩句,還能說什麼呢,他不敢逃,逃了就是被行軍法的下場。可要戰……看這些部下,臉sè跟抱頭鼠竄的民夫沒什麼差別,他就鼓不起一絲信心。

驚呼聲更大更密集了,慘叫聲也依稀傳來,僰人的銅鼓聲三面響起,不斷接近,劉慶就覺心臟被一隻巨手緊緊扼住,呼吸艱澀,眼瞳失焦,心念就在戰與逃之間艱辛地掙扎著。

此時整個牢城第二指揮,不僅劉慶沒了主意,其他人也都倉皇失措。若不是還存著一分理智,明白自己不是民夫,逃了就是一死,早就跟著民夫一同跑了。可要戰,他們就覺身上的甲冑那般沉重,走路都無比艱辛,更別說作戰了。

瀘州牢城第二指揮是支廂軍,戰前都是老弱病殘,幾乎等於空殼。趙遹整軍時,將舊員清理一空,以瀘州廂軍強壯填充,為的是既能立營搭橋,又能上陣作戰。僰人峒囤地勢險要,正需要這種近似工兵的部隊輔助。

強壯是強壯了,可戰技不熟,戰意更不足。類似牢城第二指揮這樣的部隊還有不少,都是來自梓州路、夔州路乃至成都府路的廂軍,趙遹將這種部隊放在轉運司裡,也足證他對這些廂軍的戰力很沒信心。雖給了各路正軍將領臨時調遣之權。可除了馬覺急攻蕩輪谷囤,不得不呼叫外。其他兩路的類似部隊,依舊安安穩穩在後方拓路立寨。疏通糧道。

聽得僰人的銅鼓已近到百步外,牢城兵們已到崩潰邊緣,劉慶的臉sè也已壞到極點,嘴裡就把馬覺罵個不停,眼中已經閃起自暴自棄的凌亂之sè。

正當他要揮手招呼部下們逃命時,一個清朗的呼聲響起:“你們真想逃嗎?真想在河岸上跟民夫推攘,再被僰人的弩箭標槍中背而死!?或者逃過河去,被禁軍拿住,一個個斬首。家人也落不到半分撫卹!?”

一個高大身影一邊緩步而行,一邊昂首高呼。這個身影原本還有些瘦弱,長袍大袖翩翩,充盈著儒雅之氣。可此時卻套著明亮的札甲,戴著寬簷兜鍪,手持長柄斬馬刀,火紅圍巾墊著批膊,英武之氣讓人凜然生畏。

王彥中……

之前就幫著劉慶處理文書,順帶替大家寫寫家書的王彥中。此時竟然挺身而出,不僅眾人訝然,連劉慶都一時愣住。

王彥中踏上一堆木箱,箱子裡都是各式軍械。弓弩的部件、弩箭羽箭、斬馬刀乃至修補甲冑的甲片。居高臨下,王彥中環視營中這三百來號人,三百來張面孔如出一轍。都是面如土sè。

“我想活下去!我這條命是兒子保下的,此時他還在深山中廝殺!為了兒子。為了還活著的家人,還有已逝去的家人。我不能死!我還要報恩,報家人之恩,報上天之恩,我想活下去!堂堂正正活下去!”

王彥中的呼聲響徹營地,包括劉慶,所有人心底裡都生起一股火苗。

“願活者,拿起刀槍弓弩!想活下去,唯有一拼!”

只有拼,才能活,人人都知道,卻難擋那沉重的恐懼。如今有人呼喊出來,壓力驟然一輕。

但這還不足以驅散恐懼,那火苗如風中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