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淡然一笑,目光似喜似嗔,在他臉上一掠而過,略帶笑意的道:“在修真這條路上,總有些人以為剛強便好,卻不知一味逞強,徒自過剛易折罷了,倘若不肯忍得一時之辱,非要依著自家性子,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那麼這樣已經不是修道,而是人世間那等最不入流的莽夫罷了,連尋常人物也還不及,又哪裡像是修道之人的胸襟?”平凡聞言,臉上登時一陣發熱,心想這位掌教真人言語跳脫,活潑可喜,誰料教訓起人來,竟也這般嫻熟老辣。
耳聽得白衣少女續道:“所謂大音希聲,大道無形,真正的道,說不清,道不明,全靠你自家摸索,我只能指點,不能代勞。我這裡有兩句偈子,你自家慢慢參悟罷。”平凡忙問:“什麼偈子?”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長聲吟道:
“身似浮雲長伴月,心如流水任西東!”
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平凡將兩句偈語唸了幾遍,牢牢記住。抬起頭來,只見月上中天,風動林木,原來已是子夜時分。溶溶月色之下,但見白衣少女席地而坐,秀髮披散,正拿著一把梳子慢慢梳理。一陣微風吹來,頭頂一棵月桂沙沙搖晃,無數桂花紛紛揚揚,灑落在她的頭上,衣上。他見了這般美景,一顆心不禁怦怦而跳,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慚愧之意,只覺眼前女子明豔聖潔,儀態萬方,當真容不得半分褻瀆。
梳洗已罷,白衣少女忽然回眸一笑,伸手一招,示意叫他過來。平凡點了點頭,強行忍住心頭悸動,一步步挨將過來,拱手問道:“不知掌教真人見召,有何吩咐?”白衣少女聞言,秀眉一蹙,不悅的道:“這裡只有你我二人,那些俗套稱呼也就免了罷。我知道你叫平凡,只怕你還不知我的姓名罷?平凡一聽,登時吃了一驚,忙道:“這。。。這怎麼可以?”
白衣少女雙目一蹬,怒道:“有什麼不可以的?你要再叫我掌教真人、掌教假人什麼的,咱們就劃地絕交,以後我再也不認你這麼個朋友了!”說著右足一頓,賭氣不去理他。平凡見她發怒,不由得吃了一驚,無可奈何之下,只得點了點頭,拱手問道:“敢問姑娘高姓大名?”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斂衽還了一禮,歡歡喜喜的道:“我叫越清寒。以後你叫我越姑娘也好,清寒也罷,都由得你。”平凡忙道:“弟子。。。”眼見越清寒臉色不善,趕忙改口道:“越姑娘,我知道了!”這聲“越姑娘”一叫出口,登時吁了口氣,一股親近之意油然而生。越清寒見他改了稱呼,神色一緩,露出如花笑靨,拉了他重新回到酒桌之前。這回重開酒宴,平凡便不再客套,滿滿斟了兩杯美酒,道了聲請,仰頭一飲而盡。越清寒微微一笑,也一仰脖子幹了。
堪堪喝到七八杯時,越清寒忽然伸手一指,含笑問道:“平兄,我這望月臺景緻如何?”平凡點了點頭,答道:“瑤池仙境,瓊樓玉宇,即便天宮勝景,想來也不過如此。”越清寒聞言一笑,臉上顯出兩團紅暈,顯然心中甚是喜悅。平凡一抬頭間,只見她淺笑盈盈,眸光似水,酒氣將她粉頰一蒸,更是嬌豔萬狀。平凡只瞧得一眼,便忍不住心中砰砰直跳,剛忙把頭轉了開去。
他心中正覺異樣,忽見越清寒離席起身,輕聲唱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偏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平凡手持酒杯,凝神傾聽,只覺歌聲委婉,悠揚動聽,然而語音低沉,顯得唱歌之人滿心憂鬱,柔腸百轉,唱到後來,竟似夾雜了一絲哭音。平凡雖然不通音律,卻也不禁沉浸其中,難以自拔,等越清寒唱到“人有悲歡離合”幾句時,忽然間只覺悲從中來,不由自主的眼圈一紅,兩行淚水滾落下來。
正自傷感,忽聽越清寒“格格”一笑,指著他的鼻子笑道:“你這人真不怕醜,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哭鼻子?”平凡聞言,不禁臉上一熱,趕忙拭去淚痕,強笑道:“越姑娘取笑了!並非在下當真愛哭,只是姑娘歌聲太過感人,令人難以自控罷了!”越清寒臉上一紅,輕輕啐了一口,略帶嬌嗔的道:
“誰要你來討好我了?”頓了一頓,忽然間回眸一笑,續道:
“這首曲兒也算不得什麼。你喜歡聽,我以後天天唱給你聽,好麼?”
平凡點了點頭,隨即嘆了口氣,不無遺憾的道:“只可惜再過不久,我便要離開水月宮,回到自家門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