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站在我的床榻邊,窗外的光朦朦朧朧透出來,從她背後撒向我,我眯著眼,望見婢女勻稱的身形和整齊的髮髻,覺得自己每呼吸一口氣,都刺得心口疼。
還能有誰救了我。
那樣的顧青衣,還有誰能救下。
我閉上眼,感到有溫熱的氣息從四肢百骸散去。
淚水被我用力埋在眼睛裡,婢女的靜默猶如寒冬飄落的雪,把我封在最深沉的冰冷之中。
我問:“救我的人,他怎麼樣了。”
她終於說話:“請您好生休養。”
說完,她轉過身,出了房。
似乎有風聲從耳邊掠過,我覺得自己如同散去。
為什麼不答話。
為什麼不肯對我說他。
我雙手撐著床榻,慢慢地坐起身,想要下床。
我要去看決戰。
可我一直在發抖,沒有力氣移動分寸。
門猛地被推開——也或許是被踹開,大風灌進來,捲起簾幕,我見有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還不等人情,就感到自己的衣領被抓住,三師兄把我從床踏上提起來,逆著光我望見他發紅的雙眼和顫抖的嘴唇,他對著我吼:“現在高興了?現在痛快了是不是?”
我仰起頭來,聞到他周身的酒氣、
三師兄網站為我,忽然笑了一聲,他鬆開我,我沒支撐住,倒在床榻上。
他退了兩步,碰翻了木凳,一陣乒乒乓乓,伸出手哦去勉強扶住了桌子,才站直了。
我張了張嘴,想問他。
決戰怎麼樣了。
可是,我不敢問。
我害怕。
他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才能救活一個那樣的我。
三師兄的臉上帶著極其淺淡而絕望的笑意,他是在望著我,可延伸又不像是落在我的身上,聲音低沉,如同陷入了一段模糊的時光:
“他只對你說話,只對你笑。只在你面前,他才是個人。護著你,哄著你,寵著你。不叫你見血腥,不加旁的男人見你。眼睛裡了被灑進藥粉,被暗箭扎到心口,出招時都不會猶豫不會出錯,你染了風寒,咳嗽兩聲,他拿著劍,就要分心。”
昏暗的房裡,我用力忍著,不叫自己哭出聲來。
“比自己的眼,比自己的命都要金貴的人,從小到大,花了十幾年才肯相信,才愛上的一個人,跑到他面前去,與他拼的你死我活,顧青衣,你當真能做出來。”
三師兄望著我的眼神,寒透心底。
“你怎麼能在他面前閉上眼。”三師兄又笑了一聲,嗓子啞了,“即便是死,你也不能死在決戰面前。”
我沒能忍住,終究是哭出來,淚水滑落到自己的鬢髮裡,一片溼意。
“你這樣神勇,這樣有能耐,——能才出來他此次為了救你,都做了些什麼嗎?”
我的心“咚”的一聲,猶如沉到最深的海底。
三師兄站直身,垂眼望我一眼,聲音很低很低:
“恭賀你大仇得報。”
紅塵萬丈都在遠離我而去。
我覺得疼。
我疼。
“一命換一命,他留下了你。”
我再也看不清這世上。
但求上蒼再憐惜我一次。
只有這一次,最後的一次。
不要讓他死。
只要不讓他死。
我願化作泥土,化作灰塵,隨風散了,飛了。我願泯滅,我願再不回世上,魂飛魄散。
我願再不很他,我願再不見他。
求求蒼天,讓他活著。
讓決戰活著。
那一日,我聽見高山沉沒,三師兄的聲音,沙啞而疲憊,他對我說:
“決戰死了。”
v 周圍陡然寂靜,如同時間初次塵埃落定。
我仰著臉躺在床踏上,用盡了力氣,想喘一口氣。
決戰死了。
在這一刻,我的面前忽然浮現出爹爹的臉,他兩鬢斑白的發在午後的夕陽光芒中泛出柔和好看的光芒,爹爹對我說:
“世上明明有那麼多的人,為什麼死的,偏偏就是她。為什麼就是她一個。”
我覺得,他是愛娘至深,受不住她離開,以至於迷惑。
到了現在,我才懂。
那不是迷惑。
那是很。
世人都活著。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