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特製的,紙張偏厚,底色頗黃,防止轉送半路潮溼風霜的侵蝕,前段時間他送回京城皇宮和秦王府的平安函,就是用的這種公文紙。
而他現在提筆寫的信紙,卻是有名的潁州宣紙,紙張稍薄,柔白細纖,一般用來寄私人信件的。
紙上是他的字跡,看起來筋骨豐肌,不失不過,細觀隱隱又有鸞翔鳳翥、君臨天下之態。
字如其人,無波無瀾,卻藏腹中春秋。
旁邊,鎮紙壓著一個牛皮信封。
難道是寄給秦王府的平安信?
實在忍不住,她傾身向前幾步,信函開頭鮮明的“吾妻沁兒”四個字,令她凝住。
果然是寄回王府的信。但是看這開頭,絕不是之前寄回來枯燥官方的平安信……是給自己一個人的?
她心裡一動,順著朝他手邊望去,只見旁邊堆砌著一小札牛皮信封,用紅色絲線幫著,最上面的一封扉頁上有自己的名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一彎一勾,又蘸著濃濃的鐵骨柔情。
這些信,她一封都沒收到,因為他知道皇子從地方送去京城的信函,無論公私,內容會被多人盤查。
這些蘸滿私心的字句,全是他和她之間的閨帷秘語,他不願意叫別人看到,寧可先寫下來,待回京再全都給她。
她沒有想到,在離自己百里多遙的晏陽行轅,他每日完成緊張的公務後,還會拔出珍貴時光給不在身邊的自己,她腳步一下像黏在地面上,又禁不住探了探纖頸,想繼續看信中的內容。
宣紙還沒寫滿的空白處在燭光的反射下,暈出個小人兒的身影。
夏侯世廷目一黯,刷的轉身,伸臂一把揪住她脖子,俊臉一下子漲得赤紅無比,下意識將鎮紙將信函一壓,盡數擋住,壓低嗓子:“放肆!”
明明是生氣,竟又透出幾分——羞惱?
羞惱?他害羞了?
雲菀沁沒來得及閃身,連忙掰他手腕,咳著訕笑:“奴婢只是見王爺太認真,不敢打擾,什麼、都沒、沒看到——”
他手一鬆,卻餘怒未消,俊逸雙目涼了再涼,連身邊融融燭火都掩蓋不住。
她趁機溜出來幾步,見他被人戳穿秘密似的臉,倒是忍俊不禁,跑到簾子邊,等他萬一暴怒就隨時開溜,老虎鼻子下拔鬍子,遠遠挑逗:“……王爺,你那信是寫給娘娘的啊?嗯,寫得不錯!”
進了行轅沒幾天,被煙燻過的喉嚨快恢復了,她又偷偷去燻過一次,眼下嗓音比之前更粗啞幾分。
這話一出,男人臉上更是紅紫交加,腮幫子咬得咯咯響,這野丫頭本就膽子大,如今見著有功勞在身,更是無法無天,一喝:“來人——”不罰不行。
雲菀沁沒想到他這人一點兒都禁不起逗弄,嘴一撇,太沒趣了,不過仔細想想,白日在官兵臣子面前調兵遣將、談論軍務,擺著一張嚴肅臉,轉個身回了房間偷著笑紅著臉寫信,被人發現了,確實也挺尷尬。
這人,不會為了保住自尊,要殺人滅口吧!
她忙道:“——寫得不錯!就是如今寫情信,已經不時興用潁州紙了,您過時了!奴婢聽說薛濤箋不錯,底色是俏粉,格子還勾著花紋,閨閣女子十分追捧,王爺下次用那種,娘娘鐵定喜歡!”
慍怒中的男子話音一收,臉色竟鬆弛下來,眼一斜,睨一眼那張信函,礙於面子,又不好意思多問。
雲菀沁見他怒意稍怠,笑意更濃:“奴婢不敢欺瞞王爺。”
半晌,男子唇一啟,聽似淡然:“嗯。”就當她將功折罪,手一揮,將聽了叫喚跑進來的下屬趕了出去。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雲菀沁將銅盆和棉巾端到他手邊:“王爺淨手吧。”
夏侯世廷這會兒見著這丫頭,心裡有點兒發虛,匆匆淨了雙手,揩乾淨後,皺眉:“好了。”
雲菀沁將銅盆端到旁邊,正想要出去,卻聽他道:“你等等。”
反正也被她看到了。夏侯世廷將寫好的信折了一層,送進牛皮信封,封口,與旁邊那一小扎紅線綁著的家信捆一起,抬起手:“出去後,順便給施大人,傳本王的話,近兩日找機會送回京去。”
雲菀沁接過來,一時口快:“不攢得好好的麼,到時王爺帶回京給娘娘就行,怎麼現在要送?”
夏侯世廷沒想到她這雙眼利索得很,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都看到了,臉色一緊,目似寒星,望她一眼。
雲菀沁吞下話,卻見他恢復神態,語氣聽上去十分的淡泊:“嗯,現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