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也不得安寧,寡母發起火,教訓起人來,可不是好玩的,老太太實行的教育原則是棍棒底下出孝子,雲玄昶迄今就算當了三品京官,還是怵著呢。
“二叔放心,”黃四姑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語氣倒也平靜,與下午打架撒潑時判若兩人,婆婆這會兒應該已經聽到風聲,朝這裡趕來了吧,儘量再將時間拖延久一點,“俺今天為了一雙兒女,給她老人家丟了臉,這就回家去自省懺悔去,在這兒只會叫婆婆撓心,想必婆婆也不會不讓俺回去。”
這潑婦黃氏,怎麼才幾個時辰不見就轉了性子?小媳婦兒似的,懂得承認錯誤,伏低做小了?白雪惠嘴角一抽,心底卻甜如蜜,渾身的毛孔舒展開來,氣兒都順暢了,臉上被黃四姑撓出來的指甲印也似乎沒那麼疼了。
這話說得模糊,也不知道娘到底同意了沒,雲玄昶一時不敢叫大嫂走,暗中派了個小廝去將娘請過來。
小廝應承下來,還沒走出院子,卻見童氏被個小婢子攙著,已經中氣十足地來了。
方才用晚膳時,就不見大兒媳的面,童氏並沒在意,只當她今兒鬧了一場覺得丟臉,怕自己在飯桌上又教訓,所以不敢跟自己同桌用餐,沒想到吃完飯,茂哥和竹姐被大兒媳婦叫了進去,然後三個人就都消失了,再一看,黃四姑的廂房收拾得光溜溜,細軟都不見了,才知道,原來她竟是起了回鄉的打算,
童氏頓時就懵了,再一聽黃四姑領著兩個孩子,先來老二這邊告別,趕緊就帶著婢子跑來了。
若是黃四姑明白著說一聲想走,童氏倒沒什麼,可如今黃四姑默默地不吵不鬧,就這麼領著孩子走了,童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一踏進主院,童氏看見黃四姑牽著兩個孫子的手,提著兩個大包袱,在廊下燈火與朦朧夜色的交相映襯下,背影孤苦淒涼得很,老二問什麼,這大兒媳婦也沒像平時那般刁蠻,只安安靜靜地答著,心頭一動,頓時紅了眼圈,走過去:“四姑啊,你這是幹嘛呀,怎麼說走就走了?”
“娘——”雲玄昶見老太太來了,連忙叫婢子去屋內端了個圈椅出來,請娘坐下。
黃四姑見著婆婆來了,仍舊沒哭沒鬧,只擠出一副欲哭卻拼命忍住的神情,哽了聲音:“娘,俺,俺今兒鬧得您不痛快,不好意思跟您打招呼,既然您來了,俺就跟您稟一聲,俺今兒帶著茂哥與竹姐先回鄉下去,省得二叔與弟妹不快活,您也跟著受氣。青哥跟您跟熟了,離不開您,您也最疼他,就只能先留在您身邊。”又低頭對一雙兒女道:“茂哥,竹姐,還不快跟奶奶道一聲別,就說咱們要回鄉下去了。”
竹姐暗中掐了掐自個兒的手臂,疼得眼淚都出來了,脆生脆氣得睜著一雙淚眼:“奶奶,竹姐本想多伺候伺候奶奶,可今兒就得跟著娘先回去了,您一個人在二叔家好好的啊。”
茂哥也學著姐姐的模樣,摸了摸還包著白紗布的腦袋:“奶,俺先回去了,您沒事也早點兒回啊,不然俺想你。”
這一下,弄得童氏的眼淚都要飈出來了,騰一下,站起來:“誰說要走,誰說要走的!是哪個要趕你們走嗎?不許走!都不許走!”
“沒,沒人趕咱們走呢,娘,”黃四姑語氣隱忍,雖這麼說,可還是掃了階上的白雪惠一眼,這一眼,童氏收入眼內,心裡有些明白了,難不成是二兒媳婦趕她們孃兒仨回去,這也太不像話了,雖說這二兒媳婦今天下午是受了委屈,可茂哥卻是傷在了皮肉,不是說扯平了嗎,瞧白氏表面沒什麼,莫非暗地驅趕黃氏母子?老二對自己孝順,對嫂子也客氣,肯定是不會趕大嫂,一定,一定就是這白氏挑撥!
一家人吵得再兇,畢竟還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啊,怎麼能做出這種挑撥親情的事!
想著想著,童氏的花白眉毛皺了起來。
這時,黃四姑又面朝二叔,開了口,聲音淡漠,又包含著輕微的顫抖:“時候不早了,俺來主院除了給二叔打聲招呼,還有個事兒,二叔叫個下人,來翻翻俺的包袱吧,看看有沒有挾帶雲家的東西出去。俺曉得,打從來了侍郎府,便一堆人瞧不起俺們娘三個,不是嫌棄俺們鄉下人沒家教,就是厭惡咱們吃多喝多,像是一輩子沒見識過好東西似的,你們搜搜吧,搜了沒有,你們安心,俺也舒坦。”
雲玄昶一呆:“嫂子,我怎麼能搜你的包袱,你,你這是說哪裡的話啊,一家人,難道我還將你當賊看嗎。”
白雪惠比丈夫先反應過來了,先前還以為黃四姑轉了性子,這會兒才慢慢嚼出來味了,黃四姑原來是在打苦情牌,不能落進她陷阱,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