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清家書的溫馨絮語(2)
和昆明的其他階層相比,聯大教授的收入和生活質量處在底層:“教授階級甚窮,至於在此經商者,大商人不說,例如許駿齋有同鄉四人在此開一小吃店,每人每月可分得進款四千元。從城至鄉,現在時行馬車,趕馬車的每天可賺百數十元。比較起來,教界人甚苦,而聯大畢業生他們找到事情,往往薪水在老師之上。”
1944年,西南聯大教授的工資基本是:三常委的工資為710元,一般教授430…600元不等,教員在140…240元左右,助教在120…200元不等。1944年的昆明,物價飛漲,通貨膨脹得非常厲害了,教授一個月的薪水,購買能力只能相當於戰前十元錢。
教授的薪水少,又趕不上物價上漲的幅度,怎樣餬口呢?
有家眷在此的,都感經濟壓迫,所以都不用人了,不用人當然還不夠,但奇怪的是他們都可以過去,有的原有積蓄,有的在借債。我們系裡,……一多最窮,其家尚維持一用人(傭人),乃是北方同出來的老媽子,年紀六十歲了,要推給別人也不容易。佩弦也窮,上次進城,檢出一件皮袍、兩樣瓷器付拍賣行。大概東西帶在這裡多的,還不要緊,賣去一個毯子,可以貼好幾個月。一件皮大衣,要一萬元以上,一部《辭海》可賣七八百元。
浦江清在1943年2月20日發出的一封家書中說,###在教授生活最困難的時期,補貼了一點錢:“現薪津依舊,同事都窮得不得了,此月教部為獎勵專門以上學校教員服務十年以上者,各發資金千五百元,我已領到,不無小補,所以本來只能匯出二千,現可加匯一千。”
浦江清領的這1500元,以昆明的市價,能買到什麼呢?“到此因城鄉要兩份鋪蓋,褚士荃恰好多一條被,就借給我,這裡一被要千元。到此後除添此一棉絮,並茶壺、茶杯、硯(三件百元)外,不曾添些什麼。現在要添二個蚊帳,襪子半打,大概要六七百元。”一床被子就要花費1000元,1500元的補貼,可謂杯水車薪。
幸好清華服務社面向美國軍隊承包工程、建設房屋、開辦工廠賺了一些錢,補貼給聯大的教授,在一定程度上保障教師生活穩定,幫他們渡過難關。浦江清在寫於1944年5月11日的一封家書中寫道:
清華校慶紀念日,今年因合作社賺了些錢,所以舉行聚餐會。大家嘴有點饞了。到會有四、五百人,三年未有之盛。聚餐費每人一百元,不足都由合作社貼出。有畢業同學經營工業的來送禮,每人得了一塊毛巾,四塊肥皂,皆大歡喜。飯後又有合作社的便宜東西,及別的廠家廉價東西買,有白布、糖、墨水、紙菸、火柴、套鞋等等。人擠得很,尤其是女太太及小小孩們頂起勁。也有大教授擠在裡面,買了許多紙菸和火柴的。那天的盛況不亞於在(清華)園內。可說是一個狂歡日。地址是借了這裡的裕滇紗廠的廠址。這狂歡等於一針強心針。到了歸途的汽車裡,大家又在嘰咕這個月薪水不夠用了。因為貪著東西便宜,超出了預算。
浦江清家書中折射出聯大教授的經濟壓力,透露出豐富的生活細節。現在的讀者,你是否想象到一個大學教授看到普通的點心饞了也不捨得買,不帶沉重的行李連公交車也不去坐而感到心酸和苦澀。然而,浦江清對妻子娓娓而談,溫情綿綿,絲毫不見一絲一毫的埋怨和火氣,我們彷彿看到他面對艱難的生活,依然微笑,依然樂觀。
浦江清的家書還提到很有意思的話題。“(俞)平伯的女兒二人均在此,一人最近與一葡萄牙人結婚了。平伯有一外國女婿,恐怕做夢也想不到的。”這好似夫妻之間說的悄悄話。“聞太太能做軟餅,其法以麵糊作條狀,中夾芝麻與糖,油中煎之,非常好吃,初二日,因我們點品,一試,大好。夢家夫人從馮太太學菜一年,稍有成績,但不出奇。你在松(江),可以學做幾個特別菜,但須注意材料是各地都有的。不久在園內重聚時,佩公(朱自清)要點品一兩樣松江菜。”柴米油鹽,請客吃飯,這就是生活的滋味吧。“吳正之(吳有訓)太太及趙鳳喈(聯###律系教授)太太等等都問起你的近況,託我問候。”鄰里交往,如話家常。
吳宓在雲大講“紅樓夢人物評述”,吸引了一千多聽眾,浦江清也聽了,“許多對於人生的體驗,我也有些感想”。浦江清在家書中和妻子有真誠的情感交流:“人能永久儲存理想主義是好的。在愛情裡面,彼此以理想主義相鼓勵,結婚以後,接觸現實問題,彼此不免互相鼓勵著現實方面。男的希望女的多多注意家務,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