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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內民航售票處時已是中午。換乘三輪客貨兩髟機動車穿起市區街道時,我發現這個城市就象一個世紀前拍攝的黑白影片。

我和老邱在一家三十年代風格的旅館大樓的五層開了雙人房間,裡面傢俱是刷著深色漆的笨重式樣。間與間隔斷是兩米高的板壁,全樓層淺笑低吟聽得一清二楚,認人感到十分不安全。我們裝有錢財的皮包找不著安放的墳,只好提在手裡。旅館不供應膳食,我們下去到街上的飯店轉轉了一圈,無一不是灶冷人稀,店堂汙穢,最後在一家兩層樓的飯店湊合吃了點油冰涼的煎鍋貼。這個城市的商業凋敝到這種地步,國營商店無人問津,貨架上只有罐頭餅乾。小商小販公然在整條街國營店櫥窗下襬攤賣瓷器,電器、日用百貨和妖豔女人照片。我們在每一個十字路口地受到賣香菸小販的堵截,他們賣的過濾嘴香菸高出市價數倍。商業區附近一個小廣場是油煙騰騰的食品市場,小吃攤不下數百,賣著各種油煎、水煲的稀奇古怪的風味食物。其可疑程度達到你根本本搞不清的鍋裡煮的是誰的肉。逛了一夜,我們轉了向,向街上三五成群的閒人問路,他們倦裝聽了不普通話,繼續用方言聊他們的天。幸而街上解放軍士兵很多,我們才找回旅館。下午,我們按圖運驥,乘上一路只有六站的公共汽車到民航售票和接燕生。

民航售票處的舊房子裡空空蕩蕩,因只有一條航線,兩加小飛機穿梭,票房本無什麼生意,航工作人員都穿著下佩領章的軍衣。我問一個視窗裡的工作人員第二班飛機到了沒有,她說天氣不好,飛機延誤,現在還沒從那邊起飛。

“我們上午來的時候,那邊天氣不錯。”

“天氣的事誰能說的準,翻雲覆雨。”

“你有理。”我走開對老邱說,“我們回去吧。”

“著什麼急?再等一會兒。”老邱不幹。

我們坐在一張踩滿腳印的木條凳上等,過半個小問一次,最後我實在不好意思去了,換老邱去問。天黑了房內燈泡發出黯淡的光。工作人員告訴我們,那班飛機取消了,我們屆屆離。

晚餐我無論如何不想再吃那種所謂“鍋貼,”不想吃任何本地人弄到街上來賣的“刃子”。便在人影幢幢的商店買了些蛋糕和魚罐頭。街上黑洞洞的,除了路燈,電影院和一些公用設施用是民,全市住宅、商店都無電,所有車輛停駛。可城裡比白天還熱鬧,無數的人在街上摩肩接踵地行走。藉著依稀的星光,可以看到有豐滿少女互相挽著打著紙房屋說笑;有衣著正派的中年人領著妻小悠閒的踱步;有橫衝直撞、呼嘯成群的長髮阿飛;甚至有扒著網袋的家庭婦女在串商店。似乎全城人都散步逛街,在黑暗中各得其所,逍遙自在。幾家電影院前人山人海,孩子們象魚似地竄來竄去。道旁點著蠟燭的一個個小攤上,外地人蹲著,謹慎地借關燭光檢查貨物,與小販討價還價,臨街人家窗敞開。全家人圍著油燈吃飯、繡花、打牌,聽著日本收錄機裡放出的地方戲。不知是唱腔奇特還是電池不足,那叭唱毫無韻律可言,飄忽不定。有這片“安定團結”的城市夜景後面,我同時注意到在街角屋簷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那些黑影。在一個簡陋、掛滿舊衣服的木板屋架前,我和老邱剛一駐腳,立刻被一群黑影呼啦圍住,我感到每一個口袋都伸進去衛隻手。我們被圍和那樣緊,根本無法發作,只得迅速靠在一起,隔開那群面目不清的年輕人。

“沒錢,兜裡沒錢,掏什麼?”老邱叫嚷著,推搡著身邊沉默地圍著的人,緊緊抱住自己的皮包。

這群膽大包天的賊退閃開了,一個胖子走來對我們說:

“小心你們的錢包。”就走開了,尋群賊坦然自若地站在黑暗中。我和老邱同他們擦肩而過。

“那人可能是個便衣警察。”我和老邱拐進另一條街,老邱說。

我頓時停住腳,出了身冷汁汗這胖子是馬漢玉,訊問過我的那個警察。

”瞳啊。”老邱拽我一把。我們又裹進緩緩流動的人群,中,不時被迎面而來和從後面趕越我們的人碰撣撞。夜色中無數模糊的面孔或正面或側面或背面流轉,變換著,總感到有一張臉在尋覓我。我低下頭,慶幸這是個無電,黑暗的城市。老邱在路旁幾個少年擺在攤前停下,藉著燭光我看到他拿起一摞外國美女的裸體照片挨張細看。我也湊上去看,看得正帶勁,一個少年劈手奪過。

“要就買,不要老看。”

“我一腳把你攤子踢了。”老邱炎冒三丈,威脅少年,少年睬也不睬,掉臉象別的行人兜售,老邱倖幸地看著我,我擁著他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