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你走吧。”女人說得很輕鬆,聲音也依舊甜膩,但甜的有些勉強。
“行呢!”陸先生的語調有些像在哀求。“讓吾帶他們一道行出,不然吾作的孽太大格。”
“那樣你也走不了。”女人的聲音有了些冷意。
“儂到底是啥人?公主?還是王妃?”
“你要是現在離開,這輩子你都叫我小楓,你也可以進來,但從此要跪下叫我聲太后。”
“太后?難得,你一個太后竟然會屈駕騙我這江湖的浪蕩子二十多年。”陸先生改用不大標準的北腔官話,聲音變高了,腳下也不由地朝前邁了兩步,“我這老朽的山野村夫,本來是跪不下也不懂怎麼跪的,但我今天還是盡我能力給你跪下,讓我帶走你們吧,他們只是些忠厚匠人,沒什麼危害。”
“咯咯吱……”那女人的笑聲有些怪異,像是在咬什麼東西一樣,“你這人怎麼迂腐成這樣?你想要是對我們家沒危害,我會費勁讓你在他們家窩上二十多年?”
“那你就看在我為你做的那些事情放他們一馬。”陸先生的樣子像是在哀求。
“你做的事只是為了回報我,我不欠你。”
“可是今天是我帶他們來的,不能算是回報你。你也不能再讓我作這把孽了。”陸先生有些急了。
“所以我讓你活著離開。”
陸先生一時語塞,他重又用北語強調喃喃地反覆著:“求儂個,吾給儂跪落個,求儂個,嗯吾給儂跪落個……”
陸先生一邊說著,一邊真的往前邁步彎腰屈膝要跪下。就在將跪未跪時,他陡然縱身向前撲出。可剛跨進正宅門裡,就有四道黑色的暗光像強弓發出的箭矢一般朝他飛過來,他揮舞銅鈴迎擊。
那“箭矢”是四隻瞿瞿,也就是陸先生認為的蠟嘴,在銅鈴距離它們還有一尺多遠時,就變向四面散開了,陸先生沒有止步,他要繼續往前衝,衝到那裡揪出那個惡毒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當年到底是被什麼鬼迷了心竅,四十多歲的人也算修道半世,竟然在一夜之間就把自己的心和命都交給這個女人,並遵照她的意思在魯家呆了二十多年。每過一段時間就將自己所聽、所見、所學都透過別人轉述給她,而且今天自己還為她將魯家人帶到這宅子裡來,只因為這女人讓人帶話,說要見識一下魯家人的真正身手。
陸先生有些痛恨自己,還算個辨陰陽弄鬼神的,怎麼就辨不清這個人?為什麼魯盛義說的那些話自己沒一句相信,而這個女人,二十多年沒對自己說過一句真話,自己卻從不懷疑,還將其引為自己另一個知己,深藏於心不對人說。陸先生滿口老牙不由咬得緊緊的,心中更是沒著狠。
陸先生只往前多邁了一步,就再也不得向前了。一隻蠟嘴啄在他揮出的胳膊上,棉褂袖子多了個綻放出大團棉花的洞口。另兩隻蠟嘴,一個落在他的肩頭,一個抓住他的後背,他使勁想將它們甩掉,不給這些扁毛畜生對他頭頸下口的機會,還有一隻蠟嘴的爪尖在他臉龐上一帶而過,這讓他對蠟嘴爪子的硬度和鋒利有了最直接的體會。
蠟嘴的爪子劃過時,除了徹骨的疼痛,還有一絲難以忍受的寒冷。像是一根細長的冰錐直接進腦髓,因為這種鳥喜歡吃毒物和屍腦。久而久之已經變得腑臟皆劇毒,骨爪硬如鐵,寒如冰。
陸先生還沒來得及打個寒戰,啄破袖管的那隻蠟嘴已經迴旋一圈再次撲下。陸先生退後躲閃,那蠟嘴一撲不中,馬上橫翅追擊。其他三隻鳥也魚貫而下,陸先生還是隻能退,眼看退到門檻邊,就要被逼出去了,外面左右兩面的一對石鼓此時也動了,不知道是什麼殺扣兒正在候著呢。
一個文弱的風水先生一時之間應付不了這些扁毛畜生,而且臉上傷口的疼痛讓他慌亂無措。他倒退的腳步絆在門檻上,摔出正門,正門雖然是開著的,卻好像另有兩扇緊閉著的無形大門,鳥兒們沒有越出門框外一點點,全都翻翅橫揮,調頭飛回。
陸先生躺在地上,兩股粗重的風聲在他臉前交錯,陸先生定睛看去,那是兩隻半人多高的石鼓懸在樑架上,懸掛石鼓的不是繩子鏈子,而是兩根樹幹,不知道這海碗粗細的樹幹中有什麼奧妙,讓那對石鼓如同鐘擺一般來回搖擺。
陸先生手腳並用地從石鼓下方爬出來,冷汗直冒,誰的頭頂掛著這樣一對大石鼓擺來擺去都會害怕,幸虧他是摔出宅門的,要是站著走出來,被這兩隻石鼓一拍,肯定會骨斷筋折,碾成肉餅。
陸先生從石鼓底下爬出後,那對石鼓便一下停住,緊貼著兩邊門廊牆壁斜掛,靜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