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剝著鮮紅的荔枝,將臉湊近他,眉眼噙著笑,只是笑意卻達眼底。
全然不知道這家聽風館裡頭,有多少人的眼睛長在她的身上,又有多少人為她這一笑,失了魂,更不知坐在他面前的人早就打翻了一缸的醋,眼底蘊了一層陰鷙。
“是麼?”
聽出小格格言語間的吃味,陰鬱的心情竟好上了幾分。
抬眸,故意往坐在船頭,懷抱琵琶的歌女方向看了幾眼。
那歌女並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會被捕捉了個正著,燈火影映下,悄然飛上兩抹紅暈,又羞怯地低下頭,眼波流轉,媚態橫生,便是連口中的唱詞都錯了幾處。
好在,在這兒聽小曲兒的,大都是附庸風雅,一時間竟也沒人聽出她的錯處來。
那歌女便又拿眼偷瞥著水榭的方向,口中的唱詞越發地溫婉,動情。
手中的荔枝破了肉,果汁兒噴了出來。
葉花燃笑了笑。
指尖捏著嫩白的荔枝肉,遞到男人的嘴邊,巧笑嫣然,“吃麼?”
謝逾白一怔。
活了二十來個年頭,頭一回,有人將剝好的果肉,遞至他的唇邊。
“吃呀?就這麼舉著,手可酸啦。”
謝逾白終是張開嘴,銜過那枚荔枝肉。
小格格笑容燦爛,“甜不甜?”
“嗯”
謝逾白吃下荔枝,低頭吐出果核。
餘光瞥見,小格格淡淡地睨了眼那歌女。
歌女的反應謝逾白自是懶得去看,倒是覺得口中的荔枝鮮甜無比。
裝著荔枝的果盤,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含著詢問的眉眼看過去。
“方才我剝了一顆了。現在是不是輪到歸年哥哥剝給我吃了?這叫有來有往,是不?”
很是理直氣壯。
“歪理。”
她只剝一顆,倒是要哄他剝這一盤?
空手套白狼,都不是這般套的。
小格格雙手捧腮,眉眼彎彎,半點沒有將果盤收回去的,似是吃定了他。
“這位公子——”
一道清麗、溫婉的女聲響起。
葉花燃最先抬起頭。
在看清楚來人的相貌後。
不是那方才還坐在烏篷船頭,懷抱琵琶唱著江南小調的歌女還能是誰。
葉花當即就沉了臉色。
怪她跟歸年哥哥說話太過專注,倒是連這歌女的歌聲什麼時候停了都未曾發覺。
雲岫是“聽風館”最紅的小調歌女。
不說是這大世界無人不知她的名字,便是這璟天城裡,有多少達官顯貴,日日上這“聽風館”來,就是為了一堵她的容顏,聽她唱一去江南小調?
雲岫原對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在葉花燃抬頭的瞬間,雲岫卻無端心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來。
這種自慚形穢,絕不僅僅只是在相貌上,更多的是對方身上流露出的那種世家女子才會有的冰清氣質,那種氣質,是她這種久在場子當中的女子所絕不會有的。
紅袖幾乎馬上就打起了退堂鼓。
縱然她如今年歲不小了,迫切地想要有個人為她贖身又如何呢?
這位公子已經有著天仙兒似的佳人在陪,定然是瞧不上她的了。
是她自個兒病急亂投醫。
只因為這位公子是進來後唯一眼神沒有在她身上逗留過的,她便認定了對方定然是個可以託付的正人君子,這才鼓起勇氣前來搭訕。
是她冒失了。
像是才察覺到雲岫的存在,謝逾白從盤中拿了一顆荔枝,剝開,放到小格格面前的小蝶中,這才不疾不徐地抬起頭,淡淡地問道,“有事?”
如果說,在此之前,雲岫心中尚且存有幾分期盼,那麼在瞧見眼前這位仙人似的公子親手剝荔枝給這位小姐,看向她的眼神卻是清泠泠沒有任何的溫度,便徹底打消了心底那份不該有的念頭。
懷中尚且抱著琵琶的她,搖了搖頭,柔柔地笑道,“無事。只是瞧著公子與姑娘郎才女貌,著實叫人豔羨。故而斗膽,想要為兩位獻唱一首。不知兩位可有喜歡的小調?”
帶著江南特有的軟糯的聲音,是真正媚然入骨的靡靡之音。
聽小曲兒是葉花燃的提議,謝逾白便自然而然地眼帶詢問地看向她。
見狀,雲岫越發慶幸,自己方才沒有冒失地做出什麼令彼此都難堪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