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此後十多年,他暴戾無常,一國之君不理國政,罔顧祖宗法紀,整日流連花街柳巷,終因縱慾過度,死於煙花之地。他最後在世的十多年,我倒還能自食其力,頊離剛出世就被丟到了外面,卻不曉得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帝王之家的榮帛繁華下本就掩蓋著塵世間最陰暗的血腥醃齄,人們只看得見它表面是如何如何的九鼎金玉,如何如何的錦繡鸞祥,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哪怕是太平年華的盛世歌唱,良辰美景下也只有黑色,同一樣的汙濁。燕太后真情流露,以手絹拭著淚水,我的心跳時有時無,默默望著她,軟弱無力地輕聲撫慰:“婆婆,您別哭了……”
哪知我早已淚流滿面,燕太后哽聲,抬眼看我時已顧不得自己腮邊殘淚,驚詫地道:“拂希你怎麼啦?”
燕太后拿手絹試著我的臉,我才覺出臉上混漉漉的,忙低了頭,用袖子揩了揩,抬頭恍惚微笑道:“我沒事。婆婆講述的往事太傷心了,所以心裡難過罷了。”
燕太后釋懷一笑,“哦,這樣噢。”
她握住我的手,說道:“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心眼好,對頊離好,對我這個婆婆也好,一說起我和頊離的過去,聽著心腸軟得都哭了。別再哭了啊,婆婆不說了。這一落淚啊,不說婆婆看心疼,頊離看了只怕更是心疼。頊離雖然寡言少語,相處起來無趣,但他也不是冷血的人,性子內斂,豐富的感情都裝在心裡,什麼都明白,瞧他看人看的多準!現在有你照顧頊離,我也就放心了!他年少時吃了不少苦,現在總算苦盡甘來了。”
“王爺宅心仁厚,嫁給他,是我的福氣。”我低首,掩蓋住心田不斷湧冒的哀痛情緒。
夜風掠來,燕太后側轉身,欲攜我回往寢殿,“這四月天的夜晚還是有些冷,咱們邊走邊說話吧。”
沒有與她一起走,我看著燕太后,笑著說道:“婆婆,謝謝你帶我放孔明燈,我今天玩的很高興。可是今晚答應您住在宮裡,我恐怕要失約了。王爺他一個人在家裡。”
“好,好,”覺出我話語的憂傷,燕太后忙著應聲,伸了手撫摩著我的頭髮,“你惦記著他,我可比你惦記著婆婆我還高興呢。”
燕太后又攜了我的手,直將我送到宮外,我給燕太后福身,“媳婦這就告退了,婆婆您也早點歇息。”
“回去罷,多陪陪頊離,別讓他一個人孤單。”
燕太后給我道別,又看著我上了軟轎,目送我離開。
……
半途卻讓停轎,又遣散了宮人,明月皎皎下,一個人哀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簡園,燕頊離雖在臥室,卻並沒入睡。著了寢衣,倚在塌上看著書,見我推門進來,展露出愉悅的笑容:“不是說不回來嗎?”
我解了披風,又換著寢衣,柔聲說道:“沒你在身邊,我睡不塌實。”
他的笑容愈加溫軟,放了書,問我道:“孔明燈好不好玩?喜歡的話,以後我都陪你放。”
“好玩啊,那些燈飄升在夜空中很好看。今晚婆婆放了,我沒放。”爬上塌,鑽進了被子,睡到他的身畔去。
他笑著問道:“怎麼不放?”
我說道:“我想著啊,為人妻,為人兒媳了,我不能再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整天都只想著玩。我也該做做正事,媳婦也該有個媳婦的樣子。這都四月了,我都過了十七歲了。”
他的手臂撐在塌上,低首看我,“在我心裡呀,你永遠都是十二、三歲的樣子,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
若是往日他說這話,我一定會忽略了去。可是聽燕太后講述他出世時天狗食日一事,我還怎麼會大意?記得哦,雪原與月魄朝夕相處,正是我十二三歲的時候呢。
我浮出明媚的微笑,望著他道:“人總有老的時候,以後我老了,滿頭白髮,滿臉皺紋的時候,你還是隻當我十二三歲呀?那時候你不會嫌棄我這個糟糠之妻,另瞧別人麼?”
他輕笑道:“等你老了,我也是個老翁了。還去瞧別人做什麼?就是我瞧別人,別人也不會瞧我啊。何況我長你許多,那時候樣貌只會更加不堪了。……唔?我又被你套進話裡去了,傻姑娘,我怎麼會去瞧別人。這一輩子,我要你一個就夠了。我們能攜手長成老公公老婆婆,就是我的福氣了。”
他俯下身來吻我,然唇才覆上我的唇,已急著撤走,大手又在我身體上摸了摸,坐起身體問道:“怎麼這麼冷?是不是著涼了?有沒有不舒服?”
我抱住他的身體,頭往他身上靠了靠,“我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