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母親拋下自己走了。曹休向曹丕請假回譙縣葬母,按照人之常情,喪假怎麼也得一週,最起碼要過了“一七”呀!可是,越騎校尉薛喬拿著詔書和節,出現在曹休面前,他帶來了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
先聽好訊息:曹丕下詔書命令曹休節哀,曹休的悲哀就是政府的悲哀,政府出面對曹休進行心理干預,這是曹休的榮耀。再聽壞訊息:曹休回家當夜葬母,不得拖後,葬禮過後,曹休立即向薛喬銷假報到,曹休沒有權利像常人一樣守靈N天。其實,對曹休來說,壞訊息更是好訊息———這意味著國家離不開曹休。
抑鬱氣質的曹休見了祖父的遺像就眼淚嘩嘩流,現在母親去世,他卻連淚都流不出來了———淚早就流乾了。這一天,曹休穿著喪服,悲痛萬分地坐在家裡,突然闖進來幾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強行脫掉曹休的喪服。曹休跪下,泣不成聲地說:謝主隆恩!曹丕派侍中關心曹休來了,侍中們帶來曹丕的詔書,讓他節哀,還讓他飲酒食肉。
曹丕為什麼這麼不遺餘力地對曹休進行心理干預?曹丕需要曹休,他剛剛即位,迫切需要有人來扶自己一把。這個人,就是曹休,否則,他不會這麼不顧人之常情地剝奪曹休盡哀的權力。很明顯,曹丕把曹休當作了股肱。從小被曹操當作親生兒子養育的曹休,知恩圖報,更想幫助曹丕。在心裡暗暗地把滿朝文武梳理了無數遍,把自己和所有人做了個比較,最終,曹休想,如果有一個輔政名額,那就會是他———如果有兩個輔政名額,那麼這個另外的人會是曹真還是陳群,或者司馬懿,他拿不準,死了腦細胞N億個。
歷史和生活一樣,有很多意外。曹丕死了,讓曹休意外的是,最終輔政人員有三個,更讓他意外的是,這三個人裡沒有他。沒有曹休!三位輔政重臣———曹真、司馬懿、陳群。
屈辱,失望,憤懣,不平……男兒有淚不輕彈,曹休又像以前那樣在抑鬱裡沉默,把牙咬碎,嚥下去,慢慢地消化。受傷的猛獸,總是在無人的角落裡默默地舔著自己的傷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輔政班子裡沒有我?曹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其實,當曹休這樣問的時候,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千古之謎———
曹休認為自己被排除在輔政班子之外,是一個陰謀。
事實上,《三國志》裡有一處記載說曹休是輔政大臣,《文帝紀》中“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軍大將軍陳群、徵東大將軍曹休、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這裡是有曹休的,可是,再讀其他部分,問題就出來了———
《三國志·曹真傳》,“真與陳群、司馬宣王(司馬懿)等受遺詔輔政”;《三國志·陳群傳》,“群與曹真、司馬宣王等並受遺詔輔政”。這兩處記載裡的“等”表示“身份等同”,三人受詔輔政,排名不分先後。曹休不會在這個“等”字裡。《晉書·宣帝紀》,“七年,天子(曹丕)感寒疾篤,託太子(曹叡)於帝(司馬懿)與曹真、陳群等”。這裡,依然沒有曹休什麼事兒。
人們都說白日見鬼,現在是史書見鬼,尤其是《三國志》,更是連連“見鬼”:對曹休是否輔政這件事情,前後居然有出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曹休實際上並未輔政,因為他要是輔政的話,陳壽在《三國志·曹休傳》裡就記載了。
那麼,怎麼解釋《三國志·文帝紀》裡關於曹休輔政的記載呢?
晉朝人陳壽寫《三國志》不容易,因為涉及當朝的一些人或一些人的先人,所以他一邊瞧著“雷區”一邊動筆,唯恐破壞了和諧,引火燒身。今人在天涯發個帖子還被跨省追捕,要是陳壽筆端一歪,寫了不該寫的事兒,那就可能付出生命代價。所以,《三國志》的“曲筆”和“諱言”是很常見的,同一件事在不同傳記中記載也會略有出入,而這出入有時候就隱藏了另一個史實。例如《三國志》寫曹彰之死,《文帝紀》寫“六月甲戌,任城王彰薨於京都”,《任城王傳》中除了相應的記載,還寫了曹操臨死前急召曹彰,另外《賈逵傳》中寫了曹彰問王璽的事情。後面這些細節,正是後人懷疑曹彰死於謀殺的根據。
陳壽為什麼單單在《三國志·文帝紀》裡記載曹休在輔政班子之列?以戰功和資歷,特別是被曹丕倚重的程度,曹休名列輔政遺詔是理所當然的。也就是說,曹丕臨死前也同樣召曹休輔政。何況,一般輔政都是宗室為主,曹丕不會傻到把和自己一同長大、關係一直很親密的曹休排除在外的地步。
那麼,為什麼在《三國志》曹真、陳群傳裡和《晉書》裡,曹休被排除了呢?我們有理由這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