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揚起手,讓那幾根烏絲隨著風飄飄而去。
日頭已升得高了,滿地裡陽光遍灑,迴廊,庭院,樓閣,樹上,皆掛著數不清的大紅燈籠,青石的地磚上鋪著層厚重的紅地毯,府內下人穿來走往地忙碌,賓客如雲,錦繡滿間,卻並不見嘈雜繁亂。
眾人陸續進得廳中落座,遠遠便見堂間南王一身正裝坐在上首,身後右側掛了一道厚厚的帷簾,後面坐著王妃並三位郡主。南王右邊下首坐著名弱冠模樣的俊美青年,華衣錦裳,是在座諸人皆見過的,而上席旁邊還另置了一處席位,只略比正座往下移了幾分,上面坐著名身材峻偉的男子,因相隔甚遠,倒也看不清楚容貌,只見壽宴之上,卻是一身雪白袍服,正微微側首,與南王說些什麼。
眾賓客見這人如此受南王看重,心下便知定然是那位歸宗不久的大世子了。不一時,堂外鞭炮開始轟響,於是美酒佳餚,珍饈饌味,如流水般從正堂各個角落由侍女款款奉上。眾人先向王爺齊齊祝了壽,這才正式開筵。
硃紅的殿堂,硃紅的長毯,彩繪流金,酒醇餚香中,坐著一身白衣的男子,烏黑的長髮一瀉而下,並未束起,只用幾串碎曜石結在頭頂,直墜至肩頭,身上是一件純白色廣袖交領錦緞長袍,腰間圍著條扣玉長絛,右手正執了只玉壺,慢慢往杯內斟酒。
葉孤城持起酒杯,向端坐在席間的南王道:“願父親長壽。”說罷,將一整樽美酒一飲而盡。
南王滿面笑意,亦執杯道:“今日也是你生辰,我兒自當多飲些才是。”說著,也滿飲了一杯。
既而下首世子亦把盞祝壽,簾幕後,但見人影綽約,王妃帶著幾名郡主也說了壽詞,敬了酒。南王連飲三杯,這才對旁邊葉孤城笑道:“眼下酒也敬過了,為父知你向來不喜這等場面,何時你憊怠了,便離席就是。”
葉孤城淡淡道:“是。”
“王爺今日興致倒是頗高……”
一行四五名錦裘華氅的年輕人正朝著偏園一處專門供人暫時休憩用的屋舍走去,為首的青年聽了,含笑道:“難得我大哥從南海回府祝壽,父王自然不比往常。”
一名紫衣年輕人道:“晚間還有筵席,我現在卻是有幾分酒意了……”另外一人聽了,只嗤笑道:“你不是號稱‘千杯不醉’的麼,怎的眼下這般不濟事,莫非是王府中美人太多,看花了眼,‘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那紫衣男子輕笑一聲:“美倒確實是美,但都還不是絕色,又怎比世子園中那位心愛的美人?”
又有一名貂裘皂靴的弱冠模樣年輕人低笑道:“你這人,莫非又動什麼腦筋不成,小心世子將你攆了出去。”
青年聽聞,微微一笑,道:“若是別人,你只管看上,我自然給了你就是。他麼……我卻是捨不得,只讓他過來,彈個曲兒罷。”
眾人皆笑道:“世子倒是惜美之人。”於是便吩咐侍從去拂霞閣喚青歌過來。
房中燃著火爐,並無一人在此,幾名青年於是進屋歇著,吩咐跟來的隨從張羅茶果。不一時,就有在外面服侍的下人掀開掛在門口的簾子,隨即便有一名少年抱著琴,靜靜進了室中。
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模樣,面白如玉,長長的的眼眸帶著褐色,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清秀精緻的眉眼,似籠著一層煙霧一般,頗有幾分潤淨蕭渺的意味,便如同雲散月升,雨落秋水,說不出地動人。
他似是剛剛在午睡中被叫起,長長的睫毛微顫了幾下,清亮的眼睛裡蘊著絲迷濛,臉上兀自有些微的紅暈。絲緞般的頭髮有些睡散了,來不及好好束起,卻格外添了一份慵懶的美。房中的俱是大家世族公子,什麼美色不曾見過,卻仍是因這水墨畫一般清雅宜人的少年而眼前一亮。
青歌甫一進了屋內,便見四五名華服青年或坐於椅上,或半臥在軟榻間,正懶懶談笑著。室內陳設並不繁複,只置著幾張雕花紋繡的桌椅矮榻,四周墜著五色錦緞的軟煙羅帳,幾面擺放著各色瓶器玩物的紫檀木格架立在牆角,旁邊一具描金銅鼎內,熱熱燒著炭火。
青歌來時便被告知要為眾人撫琴,因此緩緩行了禮,道:“見過世子。”
他的聲音有著少年男子特有的明脆,卻又十分柔和,清清亮亮,讓人聽了,便如同溫泉浸過心間。方才那名紫衣青年半靠在繡榻上,笑道:“世子當真好福氣。”
青年微微一笑,斜倚在一張堆滿了軟枕的矮榻間,道:“你且挑幾支曲子奏來。”
少年應了一聲,既而抱了琴走到一張擺好的長几前,自己淨過手,又往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