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被他輕輕一拂,甩至一邊。
那醉漢不敢再上,卻尤自不捨,竟大叫著問那人,究竟為何一直要找那個叫火離的男人,是
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這時節,男人清清楚楚地聽到那人低低的一聲嘆息,隨即袍袖
一展,長身而去——但這一聲嘆息,卻已如一把尖刀,直插入男人的心窩裡。
為何,他為何還要找自已?不是已經說得分明瞭麼?君乃明月,雜樹莫配。自已雙腿筋
脈雖已續上,功力卻大打了個折扣,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睥睨天下群雄,想要什麼就盡力去拿
的無畏男子了。而他,那般的清華絕俗,不染一塵,身邊又有另一個英姿天縱的男兒陪著,
又何須再想到自已。
火離又倒了一杯酒,心不在焉地望著那遠處如眉的山,波光點點的水。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有許多次,更深人靜的時分,寂寞便如有形一般逼來,將他包圍的幾欲窒息,那時,火
離真想再也不顧不管,直接找上那人,將他微微地摟在懷裡——只要這樣便好,亦,只要一
刻便好。抱著他,呼吸他那睽別已久的體香,用他特有的溫暖柔軟,來潤澤自已早已乾涸待
救的心。
火離知道,若自已真這樣做了,那人不會拒絕。
可是每每仍在跨出一步後停止。
那人為了歉疚,為了同情,才一定要找到自已,照顧自已,以作回報,所以,自已就算
對他做出一些略微過份的事,他也不會斥責自已。
很想,極想,想抱他想到要心痛。然而終究只是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在酒盞中,在夜
色裡低迴。
樓前的竹林突然無風自動。火離警覺地側起了耳。
自從那次歸來之後,他便不再露面,將多數事都交給長老,自已只負責在幕後定奪謀略。
他的居所也極為隱密,除了千傑外不曾再有人知道。
一道勁風,毫無預兆地自背後襲來,火離本能地反手一掌,只當偷襲者定會閃開,誰知
那襲擊他的人卻避也不避,悶哼一聲,生生地承受了他的掌力。
多麼熟悉的氣息。火離心中狂震,手中什麼力氣也使不出來,只是本能地將那具柔軟、
猶帶晚春花朵芬芳的身軀抱住,一剎間,所有消逝的時光彷彿都已不在,天心似乎一直便如
此契合地在自已的懷中,從不曾離去。
然而,夢終究是夢。
定了定神,火離冷然鬆開手,後退了一步:“你——沒事罷?為何到這裡來?”
黃昏微微朦朧的天色裡,來人的雙眸仍一如往昔般清亮,唇邊卻泛出一絲苦笑,單手捂
住被火離掌擊處的胸口:“我來拜訪老朋友,這也不成麼?”
火離的心中似被針刺了一下,是啊,人家只是念舊,前來探望老友而已。淡淡一笑:
“月公子言重。只不過下次記得要從前門進,免得我有所誤會。”
定定地看著他,月天心突然嘆了口氣:“從前門進,我還能看得見你麼?你敢說天香樓
那次,你沒有從窗戶中偷偷溜走?還有在十二橋,你連水遁也使了出來——”明亮的眼睛裡
有些感傷,“離,你為何要躲我?”
“你又為何定要尋我?”火離針鋒相對,回問過去。一句話出口,室內頓時沉默了下來,
若有若無的尷尬氣氛在空中迴盪。
往事如煙,緩慢地在兩人對視的目光中升起。心中都各有千言萬語,到了唇邊卻又全數
吞了回去。
他——有沒有在歲月裡改變心意?
經得住艱險的激情,經不經得住平淡的沖洗?
他——是否還在憐憫著自已?
他可知,自已寧願面對天下人的指責,也不願承受他的同情?
…………
平靜的空中暗暗瀰漫著極翻湧的張力,不知過了多久,月天心終於開口,聲音輕如夢幻
:“你還在怪我麼?”
“沒有。”火離短短地答了兩個字。空氣中又復沉寂。
世上最遠的距離,不過如此。
“我……我胸口好痛。”月天心輕輕地道。
只當是被自已方才擊傷所致,火離不自覺地伸出手去,語聲中是自已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