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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當他是餓了或是太累,又遇上些不大好的事,大約是心裡不舒服。她又看向門外,那株空心樹的葉子被夜風吹得簌簌響,在這不涼不熱的安靜夜晚中倒讓人覺著分外平和。

牛管事將熱好的飯菜重新送上來時,順道將一壺酒擺在了桌上。孟景春一愣,道:“我未說要喝酒呀。”

牛管事不語,拿著漆盤便低頭退下。沈英伸手取過白瓷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看得孟景春愣住了。

他不是不喝酒麼?上一回不過誤飲了一口,眼神便像是要殺了她一樣,今日這般又是做什麼?

沈英看著那杯酒走了神,似是想到了許多事,卻又無法言說,只能放在心中爛掉。這世間的酒,有些讓人醉,有些卻讓人死。即便已參透生死不過是被人輕易握在手中的牌,卻仍然不知道這杯能讓自己的死的酒何時會到來,也不知從自己手中還要送出多少杯這樣的酒。

孟景春瞧他這樣子竟有些擔心,悄悄移開那酒壺,小聲道:“若身體不適,相爺還是吃些熱粥的好,別碰酒了”

沈英未抬頭,他現下甚至怕見到她。八歲的孟綰羅在獄中的哭聲,噩夢一般地纏了他許多年,而時隔這麼久,他竟再認不出她。

滿心的愧疚都快要溢位來,方才在政事堂,他難過得幾乎直不起身。十一年前孟太醫的那樁案子,是他心中怎麼也過不去的一個坎。年少時以為這世上總有公正清白,以為這生都能活得坦蕩赤忱,最終不過得了個“不過如此”的涼薄回應。

孟景春坐在對面悄悄地扒拉著碗中飯菜,瞧他將酒飲下,也不敢多問,只好繼續埋頭吃。

待她將碗中飯食吃盡,對面的沈英連筷子也未動,卻已是空腹喝了好幾杯酒。孟景春蹙蹙眉,心道萬一相爺喝醉了怎麼辦?平日裡滴酒不沾的人,一旦喝醉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然沈英卻好端端地起了身,也未與她說話便出了門。孟景春舒了一口氣,心道還好,相爺酒量似乎也還行。然她這口氣才剛舒完,便聽得外面有什麼東西摔了的聲音。

她一懵,連忙起身跑出去,卻見沈英栽倒在花壇裡竟動也不動。

她忙將過去吃力地將他扶起來,伸指探了探他呼吸,還算得上平穩,應當沒有事。她長這般大,還是頭一回見人喝醉了是這個模樣的。

孟景春這般扶著他有些吃力,便想喊牛管事來幫忙。然牛管事正在後院忙著,她喊了好幾聲,卻也沒個回應,無奈之下使盡力氣將沈英扶著站起來往臥房那邊走。沈英一半的重量悉數壓在她身上,她暗自嘀咕,這人平日裡瞧著挺瘦,怎麼這樣重的?

好不容易扶他回了臥房,孟景春燈也來不及點,好不容易將他挪到床上,替他將鞋子襪袋脫了,已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坐在旁邊的矮墩上喘口氣,屋外的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看起來涼涼的。

萬籟闃寂,孟景春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英,心中有話,卻也是不知與誰講。她將矮墩往床邊挪了挪,雙手支著下巴看著沈英的睡顏。人在喝醉熟睡時,這張臉才是卸下防備與偽裝的臉?孟景春覺著這句話定是騙人的。沈英這張臉即便在睡夢中,似乎也是與平日裡一個模樣,孤單福淺,拒人以千里之外,偶爾溫情時,落在她眼中,仍舊是覺得他可憐。

比她多活八年的人生,應當有許多秘密。秘密太多的人,恐怕很難有睡得好的。孟景春想,他這樣一醉倒也好,至少今晚上能睡個好覺。

她這般想著,竟無意識地伸了手過去,替他將束起來的頭髮拆開,手往下移,猶豫了一下還是覺著替他脫了外袍比較好,不然這樣睡一晚上,早上起來指不定就感了風寒。

她人小手也不夠長,索性踩上矮墩,彎腰替他脫外袍。她正脫到袖子時,沈英動了一下,她身子前傾得太厲害,一時重心不穩,便直接栽在了他身上。

沈英悶哼一聲,眉頭仍是緊蹙著。孟景春膝蓋磕在床沿上,一陣悶疼。她連忙支起身,蜷起腿來伸手揉了揉膝蓋,緩了會兒,便蹲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替沈英將外袍除掉,將床裡側的薄被拖過來,仔仔細細替他蓋好。忙完這些,她舒一口氣,抱腿坐在床沿偏頭看了看裡側睡得正沉的沈英。

那緊蹙的眉頭看得人真是揪心,孟景春抿抿唇,伸了手過去輕放在他眉間,試圖撫平它。

手指不知不覺地自眉心到鼻樑,又劃至他唇角,等她反應過來竟覺得有些燙手,連忙縮回手,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孟景春抬手摸摸有些發燙的臉,看一眼地上涼涼的月光,心中這才平靜下來。

她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