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中另有一首描寫貂蟬的詩:
紅牙催拍燕飛忙,一片行雲到畫堂;
眉黛促成遊子恨,臉容初斷故人腸;
榆錢不買千金笑,柳帶何須自寶妝;
舞罷隔簾偷目送,不知誰是楚襄王。
此處之楚襄王,最早出現在宋王《高唐賦》中:“昔者楚襄王與宋王,遊於雲夢之臺,望高唐之觀,其上獨有云氣,崪令直上,忽兮改容,須臾之間,變化無窮。王問玉曰:‘此何氣義?’王對曰:‘所謂朝雲者也。’王曰:‘何謂朝雲?’玉曰:‘昔者先王償遊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遊高唐,願薦忱席。’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此為後世暗喻男女*之事“巫山雲雨”一詞的由來。
【語言的侷限】
而宋玉另有《神女賦》,有關於神女之貌,“王曰,‘狀何如也?’玉曰:‘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樑;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五色並馳,不可憚形。’”這是總體的感受,而“詳而視之”者,“振繡衣,披裳,不短,纖不長,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龍乘雲翔。”於是王命其“為寡人賦之”,玉曰:“唯唯。”“於是有細節上的描繪:“貌豐盈以莊姝兮,苞溼潤之玉顏。眸子炯其精郎兮,多美而可視。眉聯娟以蛾揚兮,朱唇的其若丹。”等句。而有關於如此之仙女,《神女賦》於其序中,對於美女的評價中,卻有“性合適,宜侍旁,順序卑,調心腸”之句,這不能不讓人覺的不協調之處,有關於此,留待稍後再說。
如前面所引《三國演義》中這首描寫貂蟬之美的詩,詩以比擬、暗示,盡其可能以調動我們的感官,但卻不能讓我們象看電視那樣,能夠很輕鬆地看見一個活生生的貂蟬。
以詩歌本身所極盡之能事,除了讓我們的感得到詩所帶給我們的與意境之美外,如前面所引宋王對神女的描繪,以其“詳而視之”,神女之目、眉、唇,豐盈之體態,“苞溼潤之玉顏”,應該是具體的,其*之句,倒是讓人讚歎其才華,但美不勝收的詩句本身,對那個巫山神女究竟是何模樣,仍然是難解其詳。
這似乎有些不可理喻,但事實如此,宋大才子所耗筆墨,難以直接等同於畫,其詩如畫,只是形容,由此似乎只能說,是詩本身的侷限,同時也就是語言本身的侷限,才會有這樣的尷尬。
詩顯然不象雕塑和繪畫,“透過石頭和顏色之類造成可視的感性狀態。”以及不同於音樂,“透過受到生氣灌注的和聲旋律,”來讓我們體會到美,“顯現一種內在的外表,”“所以詩人的創造力表現於能把一個內容在心裡塑造成形象”“因此,詩把其它藝術的外在物件轉化為內在物件。”(16)
顯然,我們原先那種希望透過書面語言或囗頭語言,以“興嘆不足而歌詠之”的詩,去看見貂蟬究竟長什樣的企圖,如同楚襄王問宋玉,神女“狀如何也?”雖以宋玉之才,極盡繁詞麗句鋪張之能事,終不能完整地復原神女之真實形象。如同貂蟬,沒能留下一張照片,終為憾事,只是這樣的遺憾,只可做為段子,編成簡訊去發,卻不能當真。
【詩給我們的想象留下餘地】
但是,話又反過來說,通常我們又會發現,就即便是有了照片,我照見到真人時,也會覺得“畫不如人”,因此再去感嘆懷生不在當時,要是真有時空遂道多好之類的感嘆,可做笑談到是不錯。
不過,似乎正是因為這種語言的侷限,給我們的想象留下餘地。
貂蟬以後的兩千多年,後人皆以其為天下第一豔女,是一種共識,雖然也包括人云亦之的盲從,也就從“觀念上”去附合別人的說法,但是,這是經不起問的,如果去問,貂蟬之“豔”從何而來,第一又從何談起?恐怕就會有這許多的話。
這個問題,也許通常只會在一問之下,不了了之,似乎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恐怕的確如此。但是,如果我們試圖對歷史和那些有關於美的東西,有一番瞭解的話,這個問題可以成為是別有意味的開頭。
【宗法制度和“家”的概念】
如果想要開始的話,我們先從前面引述的宋玉對巫山神女之美的描繪中,有關“性合適,宜侍旁,順序卑,調心腸”之句,做一下較為深入的分折:
中國社會至遲在西周,開始形成宗法制度。這是一種複雜的,以血緣關係形成身份等級而建立起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