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時先王落了窩藏叛逆的罪名,再加上安平君勢大,固然有人是不敢去救,但又何嘗沒有人是根本不想去救呢?後來先王崩逝,安平君和李兌雖然保留了胡服騎軍,卻盡逐其中胡將,更大肆迫害先王重用卿士,致使文臣武將紛紛逃離趙國,趙國要是再不沉淪豈不是沒有天理了。先王僅僅只是變革了軍制便落了這樣一個下場,哼哼,更不要說商鞅、吳起那樣的變法了。”
徐韓為聽到趙勝的冷笑心裡不覺有些發毛,但聽見“商鞅、吳起”四個字,轉瞬間卻暢然笑道:“這樣說來相邦不拿不問卻屈尊來寒舍明告,是為了給趙國多留一個人才而救拔韓某,要讓韓某做羽翼為相邦增勢了。”
明白人就是好說話,趙勝笑了笑說道:“趙勝此舉是為大趙也是為了私利。徐上卿和別的人只要有治國之才,到了哪個國家都可以被奉為上賓,而趙勝身為趙國公子卻與趙國休慼與共,無從他顧。趙國興便是趙勝興,趙國亡便是趙勝亡。如若只是想保住如今局面,就算不殺徐上卿至少也要將你淪入囹圄,但趙勝不想讓趙國繼續如此沉淪下去,以至於不知何年便會亡於秦國之手。為此趙國必須變革,但變革卻又不知會損了多少人的利益,到時別說變革難行,恐怕我自己都會落一個先王的下場。如此徐上卿還不明白趙勝的意思麼?”
徐韓為輕嘆了口氣道:“好一個直言不諱,只不過公子也說了,變革哪有那麼容易。徐某甘受蒙驁蠱惑,自然有自己的考慮。”
“考慮?”
趙勝洞明的笑了一聲,
“蒙驁來見徐上卿無非只有這樣幾句話:徐上卿在趙國身份已經尷尬,做他想之日必然不遠,但山東各國對趙國或求或懼,都非徐上卿可去之處。唯一的出路便只剩下了投秦。然而秦國卿士繁多,徐上卿就這樣去了絕不可能再有今日之富貴,那麼要想盡量多保就要在趙國為秦國做些事。做什麼呢?一則竊取機密,二則擾亂朝堂決策,為秦國對付趙國立下功勞。徐上卿,蒙驁可是跟你說過秦國準備舍韓魏而先攻趙。這些話徐上卿當真相信麼?”
現在就算趙勝再說沒抓過蒙驁,徐韓為也不絕肯信,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徐韓為嘿嘿一笑,說道:
“相邦果然非常人也。以徐某之見,只怕先王之明也不及相邦。趙國與秦國接壤之處只有晉陽,晉陽城高地險,西據大河,南阻蒲陽,秦國若是定不下韓魏再找攻趙他路攻進來也沒那麼容易,所以這些都只是些威脅人的虛話。不過這些話徐某不信也得信,畢竟徐某已無出路,也只能順著蒙驁的意思來了。”
趙勝不以為意的笑道:“那麼現在呢?”
“現在?山東各國徐某想去也沒人敢收,相邦既然給我留了生路,去秦國更是下下之選,我還能如何?”
徐韓為斜斜的覷了趙勝一眼,
“只是相邦大志在胸固然令徐某敬佩,然而如今外有強秦虎視,內有隻顧私利之人相阻,而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宗室權貴,相邦身為趙國公子宗室之長可謂是步步難行,能怎麼做,又能做什麼?重行先王之道還是學秦國之法?沙丘宮變不遠,前又有商鞅為戒。如今李兌是倒了,但趙國的大局面卻沒有多少改變,大王即便想力挺相邦,恐怕以其能力也撐不住架子。相邦只要略有異動便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如今相邦是公子之尊,只怕到時候就會有人為了一個利字不認尊卑了。”
趙勝笑道:“先人之道皆可因需而用,卻不能照搬。變革之事最難之處就在於如何分配一個利字,如果始終困於一隅,利只有那麼大自然你多一口我就少一口,難免要得罪人。如今秦國愈強,趙國更落後手,要興變革只有本末之道兼顧,多措並舉才能追回機會。如此大量用人之際豈不是能顧全更多人之利?多一個得利之人便少一個得罪之人,再將不得不得罪之人除之便容易了許多。至於秦國我倒不怕,即便他們猶如虎狼,雙拳又能抗得過四手麼。徐上卿以為如何?”
“雙拳四手……”
徐韓為不是傻子,知道趙勝必然已經有了先手的動作,所以這四個字剛剛脫口而出,接著便徹底將秦國拋諸了腦後,目光中滿含著興趣笑微微的略傾身向趙勝看了過去,
“這樣說來下官便是個得利之人了,只是不知如何才算是本末兼顧、多措並舉?”
………【第三十九章 武安行(上)】………
食下大夫俸祿的鄒同能穩坐平原君府大管事,眼力見兒還是不差的,親眼目睹了那場禮聘戲後,沒用主人吩咐就替喬蘅重新安置了住處——趙勝寢居靠後位置東邊一處幽靜的二進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