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7時正,38名民工和發掘隊員到齊,分成3隊,昭陵村劉懷珠,裕陵村許崇儀,黃泉寺郝喜文分任隊長,3隊民工手拿鐵鍁、鎬頭列隊而立,獻陵村32歲的社員王啟發自告奮勇擔當起民工隊大隊長,分管三隊的挖土、擔土、運輸、散土等等。趙其昌拿起相機,拍下了動工前的第一張照片。白萬玉一聲令下:“開始——”王啟發一馬當先彎腰揚臂,挖下了第一鍬土。於是,這在中國歷史上破天荒的以研究為目的,有組織、主動的用考古學的方法,對皇陵的科學發掘正式動工。這是一個註定要寫進新中國考古史的日子——公元1956年5月19日。
按照繩子作出的標誌,民工們一鍬鍬地挖下去,再把翻起的土小心地裝入筐中運往遠處。雖然是第一次動工,但民工們卻記住了白萬玉老人的囑咐:“我們不是搞建築工程,也不是挖水庫大壩,不要求速度,而是需要細緻的觀察和小心地操作……”民工們儘管對考古學一竅不通,更沒聽說過用科學考古的方法來發掘皇陵,在他們心中只有孫殿英那樣的軍閥和程老六那樣的土匪,夜間盜墓的模糊形象,但面前的景況卻讓他們感到這項工程與眾不同。每裝進一筐土,都要經過仔細的檢查,而且時常把地面挖開,用小鏟一點點地刮、尋找可疑痕跡,幹這種活,聞所未聞。
趙其昌和白萬玉在工地四周密切注視著民工們的操作,幾乎每挖出一筐土,白萬玉都要仔細觀察辨別土質的變化。兩個小時之後,探溝已挖了3米多寬、1米多深。寶城內側1.5米深處露出了一塊砌在寶城城牆上不大的石條,這時,有個民工突然大喊一聲:“石條上有字!”
大家頓時聞聲而來,圍住石條,趙其昌、白萬玉也急忙奔過去。果然,在一塊橫砌的小石條上,顯出模糊不清的字跡。趙其昌找來毛刷,蹲下身,輕輕地刷掉上面覆蓋的一層積土,奇蹟出現了:石條上露出三個雕刻粗淺的字跡。經過仔細辨認,兩人幾乎同時喊出:“隧道門!”
趙其昌幾乎要把臉貼在石條上,他像是對大家也像在自言自語:“沒錯、沒錯,是隧道門三個字!”白萬玉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隨聲附和:“對,對,是‘隧道門’!”民工們望著他倆大喊大叫的興奮神態,弄不清“隧道門”三字的真正含義,但從兩張漲紅的笑臉中,卻預感到這是一個成功的起點。
一陣興奮過後,兩位工作隊長卻又對著石條呆愣起來,心中都在琢磨這個石條的來歷和用意。營建帝王陵墓,有著非常嚴格的要求,必須按照規定的制度施工。而隧道是什麼樣?地宮大門是什麼樣?在什麼地方應當設定裝飾和標誌?用考古學方法發掘帝王陵墓,在新中國這是首次,陵墓內到底是什麼樣,文獻上缺乏記載,只能根據出土的實物進行分析和研究。
趙其昌仔細地端詳著三個刻字,白萬玉不聲不響地蹲在一旁抽菸。石碑字型刻痕較淺,也不大工整,不像是營建墓葬所特有的定製。那為什麼在這裡出現三個字呢?會不會是當初故意製造的假象,以迷惑盜墓的後人?民間曾流傳皇帝墓中有“迷路石”之說,這塊刻石是否就是證據?趙其昌想著,似乎覺得這種推斷不可能。因為陵墓建成後要派重兵把守,那時的皇帝和大臣,是斷然不相信會有人盜墓的,更不可能預見幾百年之後,將被當作研究物件來發掘。“迷路石”一說不能成立。
那麼,這三個粗糙的字到底意味著什麼?回顧史料他們作著這樣的推斷,自萬曆十八年(1590)定陵建成,到萬曆四十八年(1620)皇帝死去,前後經過了30年的漫長歲月。地下宮殿建成之後,就必然要用土封存起來,等待皇帝死去入葬時再開啟墓道門。但是,皇帝的死期是無法預測的,一旦死去,就需要立即開啟,等待皇帝的棺槨入葬。這一工作是由工部主管,如果找不到入口,延誤葬期,營陵工匠必遭殺身之禍。經過長年累月的塵封土埋,入口定難尋找,這就要在入口的某個部位作一標記,以備急需。趙其昌想著,轉過身看著白萬玉,輕輕地說:“我看這石條砌在寶城這不正不中的地方,會不會是當年建陵工匠偷偷留下的?”
白萬玉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點點頭:“我也在想,這石上的字很可能是工部指使人、或者工匠偷偷留下的。因為皇帝死後,入葬的日期要禮部決定,一旦日期定下,而工部打不開地宮,從工部尚書、郎司到工匠都要問罪,所以才在這裡留下記號。看來這裡是通往地宮的隧道已不成問題了。”
英雄所見略同。二人相視,會心地笑了起來。
白萬玉留在工地,指揮民工繼續發掘。趙其昌立即回京,向夏鼐彙報發現“隧道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