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幼小的他還沒反應的過來,沒兩天,剛剛暗中認回親生父親、正渾渾噩噩的安格斯,便被再度送出聖山。
一開始,安格斯以為自己再度被遺棄。
直到後來,安格斯才知道,安格斯二世原本將他帶進聖山,為他安排的未來,是成為高階神職者,進入樞機院或苦修士的荊棘廳,但從沒有想過讓他繼承教皇之位。
安格斯二世層親口對他說,有的時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會活得更輕鬆。
但一切都從那個下午開始改變了,從那個下午開始,安格斯二世親手為他的私生子鋪就另一條通往教皇之位的道路。
林安清楚記得,神聖教典中明文禁令,教皇之位不允許父承子繼。
安格斯沒有告訴林安,在那幾年間他經歷了什麼。
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從那時開始,任何神術魔法都無法檢驗出他與安格斯二世的血緣關係,因為那時的他與自己的親生父母,的的確確,已經沒有了實際上的血緣關係。
所以他後來並不在意地告訴林安自己身世,因為即使林安說出去,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早在他成為神使,並內定為下任教皇前,他就已經被檢測過多次了。
等到安格斯十二歲,再見到安格斯二世,他已經得知,自己未來的道路被規劃好了。
那時,安格斯只對教皇提出了一個要求:
他要看一次那本。
安格斯二世當時態度十分複雜,既冷漠又厭惡,並交雜深刻的痛苦。
“早知會有這一天,我絕不會將你帶到聖山,”安格斯二世說,“哪怕你沒活到這個歲數,提前夭折,或許都比面臨此後命運更好。”
而後安格斯才知道,那本書,只有歷代教皇才能看;
反過來說,看過那本書的人,也必將成為教皇,並將這本書當成一生的秘密和枷鎖,保守下去。
哪怕他們死後,靈魂也永遠不得安寧。
“……所以,”林安中途插入,“實際上從很多代以前,光明神神蹟無法再降臨現世開始,神聖教廷歷任教皇便已經開始代為降臨神諭,冒充神蹟——異端裁判所在大陸上四處抓捕法師異端,沒想到,神的代言人,反而是最大的褻神者?”
“很可笑是嗎?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安格斯淡淡一笑。
林安反而不語了。
她當然知道,真相對於安格斯的影響,遠不止這麼簡單。
身為來自一個無神主意氾濫時代的人,林安無法感同身受,但見多了,也清楚這個世界對於神祗的信仰和敬畏,哪怕是最藐視神明權威的法師群體,潛意識中,對於遠超凡人層次的存在,也有所敬畏尊崇。
舉頭三尺有神明,這在林安那個世界,可能被看做凡夫俗婦的迷信,被嗤之以鼻,但在這個世界,確實真實的。
這是林安與這個世界的人的本質區別。
所以林安完全可以想象,真相的揭露,對於少年安格斯的世界觀有著怎樣的破滅和重塑——
只從安格斯有一個從小信仰至高神、前途光明的候補神職者,變為現在一手摧毀神聖教廷,肆無忌憚偷取收集信仰之力、妄圖成神的褻神者,便可以看出。
但仔細想來,安格斯的轉變,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命運使然。
和歷代揹負枷鎖、但仍能平穩維續假象、坐在至高位置上的歷任教皇不同,安格斯生在一個大陸風雲醞釀、註定將要戰火紛飛的時代,哪怕安格斯有心如同前人一樣安守秘密,時代大勢也不會允許。
以安格斯的天資聰穎,以及教皇給與的教育,安格斯所能接觸到的層面,決定他是繆斯大陸上不多的能真正看清未來歷史趨勢的人。
當然,教皇也是如此,所以才會有前言。
如此一來,哪怕將林安放在安格斯的位置上,捫心自問,林安也會為此放手一搏,不甘屈從命運——
這麼看來,可以說安格斯父子一手推動了時代齒輪,但又何嘗不是時代造就了安格斯這麼一個人?
林安又想,不論安格斯二世私德問題,但他對於安格斯,看起來終究還是有一定的父子之情的。
教皇這個位置看上去高高在上,煌煌赫赫,但一生所揹負的枷鎖和秘密,也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尤其這是一個神明真實存在,信仰遍及人心的時代。
每一次見到信眾和下屬,對歷任教皇來說,都是一次煎熬:
生活最困境絕望的奴隸,尚能將希望寄託於死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