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不是液體了，而是一種膠粘的固態物質，亮晶晶的，呈藍綠色。也可能被汙染了……

寫到這裡，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了下來。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微重力的影響。比如說，在地球上，組織培養一般是在平坦的試紙上進行的，只會在平面上向兩個方向擴充套件。在失重的太空環境中，沒有重力的影響，這些組織擴充套件的表徵與在地球時明顯不同，它們會向三個方向延展，呈現出一種在地球上永遠不可能出現的形狀來。

如果二十三號培養基也是由於類似的原因發生了變化，而不是被汙染了呢？如果這僅僅是太古代細胞在失重情況下的自然表現形式呢？

但他馬上否定了這些疑問。這種變化太富有戲劇性了。光憑失重狀態這一外部條件想必不足以讓單細胞的組織演變成塊狀的綠色物質。

他繼續向下寫道：

……在下一次航天飛行時，我將取一個二十三號培養基的樣本帶回地球。如果你們有進一步的指令，請再次回覆……

哈寧的耳邊突然傳來抽屜的閉合聲，回頭一看，原來是松山健一郎正在自己的實驗臺前工作。他到底在這裡呆了多久了？這個男人像平時一樣悄無聲息，比爾一點也不知道他是何時進來的。在一個沒有方向，聽不到腳步聲的世界裡，打個招呼往往是讓別人注意到你的最佳方法。

松山健一郎注意到哈寧看見了自己，他敷衍著點了一下頭，然後又埋頭於自己的工作。這種淡漠的態度激怒了比爾。松山現在簡直成了空間站上的幽靈，無聲無息地四處遊蕩，幾乎讓每個人都受過驚嚇。當然比爾也知道這是松山對自己的英語能力不自信而造成的，為了避免受到嘲諷，他儘量在人前保持沉默。但是，他至少也應該做到在進入另一個地方的時候簡單地問聲好，免得嚇著其他五位同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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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太空異客（28）

比爾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在了二十三號試管上，他在思索著，在顯微鏡下這塊黏滯的物體會是什麼樣的呢？

比爾把二十三號試管放到一個有機防護盒裡面，關上盒蓋後，戴著手套的手透過盒子邊的開口伸進了盒子內部。這樣做的話，萬一發生了洩漏，也只會洩漏在盒子內部，不然流散的液體會毀壞空間站的電力線路，從而造成嚴重的危害。他輕輕地開啟試管的封口，他剛才發現封口已經膨脹了，勢必已經處在極大的壓力之下，即使這樣，當封口像香檳酒瓶的蓋子一樣彈落的時候，他還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藍綠色的水珠開始在防護盒內擴散，比爾慌忙將手抽了出來。液體緊貼著盒子的內壁，像活物一樣顫動。它活過來了。在某種外力作用下，這些微組織群凝合在一起組成了膠狀物質。

〃比爾，我們必須談談。〃

說話聲打斷了他的思考。他迅速蓋上了試管，轉身面對著剛剛進入實驗艙的米切爾·格里格斯。黛安娜飄走在格里格斯身旁。好一對璧人啊！比爾想。兩人都穿著航空航天局海軍藍的襯衫和藏藍色的短褲，顯得苗條而又精神。

〃黛安娜告訴我你的狀況不太好，〃格里格斯說。〃我們剛才和休斯敦方面透過話了，他們建議你服用一些藥物，認為那樣可能會對你有點好處，可以幫助你順利地度過接下來的幾天。〃

〃你們讓基地為我擔心了，是不是？〃

〃他們非常擔心你，我們同樣也是如此！〃

〃聽好了，我剛才跟黛安娜說的開走返回艙的話只是單純的調侃而已。〃

〃但是這些話讓其他乘員都感到緊張了。〃

〃我不需要安眠藥，讓我一個人待著就行了。〃他說著就把二十三號試管從防護盒裡拿了出來，然後放回細胞培養櫃。他太生氣了，無法繼續工作下去。

〃比爾，你必須讓我們相信你。在空間站上，大家必須互相扶持。〃

比爾狂怒地面對著格里格斯：〃你是不是把我看成了一個瘋子？是不是這樣？〃

〃我們都知道，現在你滿腦子都是你妻子的事情。我能理解你。我們……〃

〃你不會理解的，我想這些天來你不會那麼思念你的妻子的。〃說著他頗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黛安娜，然後舒展起身體，離開實驗艙，進入了當中的連結艙。他本來想回居住區休息一下，但在門口看見盧瑟正在那裡準備午飯，便停止了浮行。

沒有地方可以讓我躲藏，沒有地方能讓我一個人待著。

淚水奪眶而出，他轉身回到艙口，重新進入了節點一號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