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這麼懂事,又這麼有才氣,像極了我的一個故人。因此……不知不覺,就將你當錯那個故人的孩子了。”輕輕將那朵花簪在我的鬢角上,又端詳了一番,說道:“就是臉色略略蒼白了一些。上些脂粉就好了。”當下拿起桌子上的胭脂水粉。
我急忙阻止道:“娘娘,千萬別——我素來不愛這些東西的,擦在臉上只覺得難受。”
蓮妃怔了怔,將手中的脂粉放下,說道:“你這孩子倒也奇怪,大喜的日子,都不願意往臉上擦些脂粉增點喜氣……你既然不願意,也就罷了。說起來,我那位故人,也不愛胭脂水粉……你們的脾氣,還真像極了。”
蓮妃反覆提她的古人,當然是要我詢問故人是誰。當下睜大了好奇的眼睛,問道:“蓮妃娘娘,您這位故人是誰?我倒是想要拜見一番。”
蓮妃悠悠嘆息了一聲,說道:“已經過世了……十五年另三個月了,時間真的像流水啊……想起過去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一轉眼,就十五年了……”語氣之中,竟然是說不出的惘然。
我靜悄悄的站著,不敢再問。等候了好久,才問道:“蓮妃娘娘也不要太傷感了,逝者已矣,定然不高興看著活著的人生活在傷心裡。蓮妃娘娘現在生活順意,正要開開心心才是。”
蓮妃抹了一把眼淚,笑道:“這樣的大喜日子,我居然掉淚了,真是不對。你說的也是,那位故人,見面前情景,定然開心——你知道麼,我那位故人,生前也曾留下一個孩子。只是那孩子不知下落……想來,也與你一般大了,不知有沒有你的一半出息。”
心咯噔了一下,我柔聲安慰道:“蓮妃娘娘,您不要太顧念了。您那位故人,如果留下孩子,定然也是極其出色的,子孫自有子孫福,您既然找不到他,也不用太過擔心他了。”
蓮妃笑了,說道:“我也真的不對,這麼大喜日子,光顧著與你嘮叨這些話了。你快下去罷,下面的進士們,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又端詳著我身上的袍子,笑道:“大喜的日子,居然還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儒衫。那禮部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居然不提醒你換一件。幸好我有備著。”當下就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包裹,開啟,居然是一件大紅的狀元袍。抖開了,笑道:“我沒有量過你的身子,不知道你多少大小,只是估摸著做,也不知合身不。但是到底是紅色的,總比你原先這件得體一些。”
我尷尬道:“家中的妻子,也給我做了一件的,只是想著不好看,於是就沒有穿上。禮部的上官,倒也沒有與我計較。”
蓮妃責怪道:“這時節居然還講究好看不好看,你也真忘記自己的身份了,新科狀元,穿著白色衣衫出去,笑也給人笑死了。”當下伸手過來,要幫我解開衣服。手指碰到我的肌膚,我打了一個寒戰,忙笑道:“娘娘,我自己來。”當下就在蓮妃面前,大大方方將外面的衣服褪下了,換上了蓮妃的新袍子。現在天氣還冷,裡面衣服也多,倒也不怕他。只覺得衣服很是合體,心中再次略略動了一下。
蓮妃端詳著我,眼睛裡再次有淚光閃動。隨即用手抹去,笑道:“我這是怎麼了,怎麼老是流眼淚的。”笑著指著樓梯,道:“快些下去罷。”
下了塔,帶著一群新科進士,跨馬遊街。
不遊不知道,一遊嚇一跳。原來這個時代,對狀元郎的追捧的狂熱程度,居然絲毫不下於後世粉絲們的追星。大街兩邊人擠得滿滿的,大街兩邊上,無數視窗還探出了無數腦袋。大街之上,婦人女子,拉著孩子,指指點點:“看到了沒有!你就要好好讀書,那狀元郎可比你大不了幾歲!”又有年輕的姑娘,偷眼瞧著,驀然之間,緋紅滿頰。無數的聲音在呼喚著“玉同塵”三個字,又有無數的荷包香囊飛了過來。縱然是在戰場上混過的人,見到這樣的景象也不免左右支絀,尷尬非常。
風行烈比我落後半個馬身,見我尷尬,悄悄笑道:“吃到苦頭沒有?沒事長成這副男女通吃的模樣做什麼,不是自討苦吃麼。”這話很沒味道,我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風行烈笑了笑,突然低聲提醒道:“看左邊樓上,第二個視窗……那就是楊御史家的小姐,每天都要抱著你的詩入睡的那一位,聽說你死了就瘋了的那位,你趕緊去看看,給她一個眼神也好……”
我回頭,低聲說道:“你不乾不淨亂說什麼?”下意識卻是沿著風行烈方向看了一眼,卻看見了一群婦女,花枝招展,也看不出哪個是楊小姐。心中一直記掛著那個林明之、天嬌公主與蓮妃娘娘,實在也沒有心思去勾引人家好女子,當下也不多看,策馬就上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