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有“欽命”二字的硃紅色金牌,船頭一把紅木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短小精瘦的“官員” ,水手告訴李三才:“他就是一跺腳地亂顫的程守訓 !百姓都叫他‘程壽盡’。”李三才心說這程某人可是條大魚,日後可該好好會會他。
李三才正思慮間,忽然發現對面大船上,有幾個打手押著一個渾身水淋淋且站立不穩的犯人,由船尾來到船頭。打手們先是喝令犯人給程守訓跪下,隨後向程報告說:老爺,這開鹽行的老傢伙,都泡了兩夜了,就是不招出大樣珠和金絲穿的寶石珍珠耳環藏在哪兒 ?程守訓嘿嘿了兩聲,對犯人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掂量掂量,是你命值錢呢,還是那玉玩藝兒值錢 ?老爺我是天子門生,奉有密旨,專門收繳禁物的,你抗得過去嗎 ?……”
程守訓正軟硬兼施說著,頭一歪,發現迎面緩緩駛來一隻官船,船上赫然醒目標有“漕運總督”的字樣,他留神細看,船頭站立一個年近五旬的官員,面部表情不怒而威,程守訓暗暗吃了一驚,他從邸報上看到朝廷新任命原光祿卿李三才為漕運總督,想不到今天會狹路相逢 !他雖未與李大人見過面,但自他來山東後,耳聞了不少李在山東主管司法窮治奸盜的傳說,心說這位大人可不好惹,聽說手到惡除 ,還真有點手腕 !
兩船相錯,程守訓注意到這位督府大人,像是不經意地盯了自己一眼,程心中暗說,揚州這一帶還是少來為妙!……
漕運總督的船順流揚帆,前面就要到駐地淮安了。李三才站立船頭,環視了一下四周,他發現自己管轄的千里之地,竟是稅使四布:徐州有陳增,儀真有暨祿,揚州鹽業歸魯保,沿江負責蘆政是邢隆。他笑了笑不屑地搖搖頭,心說不就是幾個宦官嘛 ,對付他們自己還算綽綽有餘,只是皇帝那裡不大好辦,皇帝偏聽偏信,看來只有查出他們欺騙皇上的罪行,據實上奏,才能扳倒他們?想到這裡,他彷彿胸有成竹了,便命令水手快些划船,趕在天黑前入住淮安城。
三
第二天,李三才便在漕運總督府升堂辦公,接見了屬下督糧道、管糧同知等官員,之後便暗地裡吩咐家人李河喬裝打扮,想辦法混入程守訓的稅差隊伍中,摸一摸程的贓銀細數,查一查程有哪些違禁勾當?十餘天后,李河滿載而歸,他笑呵呵對李三才說:“真讓老爺猜中了 ! 這程守訓妄自尊大,盡幹那違禁的事兒,他平日裡用的都是帶有龍紋的衣服器皿。姓程的每到一個用地方,吃喝玩樂揮金如土,他賞賜跳舞演雜技的,說什麼‘我賞你一官’ ;他私買女子做小老婆,說什麼‘我要進御’,說話的口氣就像個皇上。”說到這裡,李河壓低了聲調,臉上顯出神秘的神情,說:“這姓程的少說搜刮了四十萬銀子,為了堵朝中閣臣的嘴,他一出手就是三萬,賄賂沈一貫大人。怪不得這姓程的膽大妄為,原來他手眼通天呀!”
李三才聽完李河的敘述,用手緩緩捋了捋鬍鬚,臉上的表情先是震驚,接著變為憤怒,隨之又趨於平靜,他自語了一句:“果然不出我所料。”晚間,他一個人思慮了很久, 想出了一個一箭雙鵰的辦法。考慮到程守訓這個人很警覺,自上次在河上與自己相遇後,便不大敢來江、淮一帶騷擾了 ,為防止他轉移贓物,銷燬罪證,李三才決定先下手為強。
幾天後,李三才派人去請稅監陳增來赴宴,陳增一時受寵若驚。在他們內官心目中,李三才屬於那種精明強幹,受皇上重用的人,憑自己一個太監身份,能和李大人交往,算是件很榮幸的事兒!那一天他早早來到了總督府。在酒席宴上,李三才先是客氣了一番,稱自己新來乍到,還望陳公公多加照應。陳增滿臉堆笑,忙說:“好說、好說 !”碰過幾次杯後,李三才從懷裡摸出幾封信函,對陳增說:“陳公公,屬下參隨程守訓怕是名聲不太好吧 ?我這裡有幾封信,都是揭發他私設公堂勒索商民的。”
陳增掃了桌上的信函一眼,不以為然說:“李大人,你不知替聖上徵稅有多難,刁民多得很啊 !哪有不得罪人的 ?對這類事,奴婢早已司空見慣了。”
李三才微微一笑,心說我先給你戴頂高帽子,然後曉以利害,讓你不知不覺再被我牽著走。 他先是給陳增夾了塊清蒸獅子頭,隨即用親切的口氣說:“公公是大內的貴臣,就廉潔幹練上說,是各省稅使之首。美中不足得是,程守訓這條魚壞了公公一鍋湯 。公公不知程某人貪汙的銀子,多達四十萬,他全中飽了私囊。此外他掠奪的古玩珠寶無數,據我所知,就有紅底白雲龍紋碗、釉裡紅梅竹紋筆盒,這都是永樂朝的官窯瓷器,還有不少紫檀傢俱,那紫檀木有多